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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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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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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四》是乔治·奥威尔极著名的反集权小说,被译为65种语言,全球销量超过5000万册。
Content Description

《一九八四》讲述的是一个处于集权统治之下的“大洋国”,人们的思想受到压制,不管在干什么,在什么地方,都要受到各种各样的监视:电幕、思想警察、巡逻队,还有已经被完全控制了思想的少年队,生活总是处于战战兢兢当中。主人公温斯顿.史密斯就生活在这个国家之中,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每天在“真理部”篡改以前的历史,在谎言中工作和生存。温斯顿是扭曲痛苦的,表面上他勤勤恳恳,压抑服从,内心却对身边的一切持有怀疑态度。最终,他的怀疑遭到彻底打压,温斯顿.史密斯变成了一个彻底忠诚的人。
Author Description

乔治.奥威尔(1903—1950),英国伟大的人道主义作家、新闻记者和社会评论家,著名的英语文体家。乔治.奥威尔一生短暂,但其以敏锐的洞察力和犀利的文笔审视和记录着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做出了许多超越时代的预言,被称为“一代人的冷峻良知”,以小说《动物农场》和《一九八四》闻名于世。
Comments

作者渥惠尔(奥威尔)的政论、文评和讽刺小说久负当代盛名。……至于其文笔,有光芒,又有锋芒,举的例子都极巧妙,令人读之唯恐易尽。
——钱钟书

一面是荒诞不经的情节,一面是入情入理的预警,一面是无与伦比的刺激,一面是难以否定的逻辑,读之触目惊心之余,大有思考回味的余地。
——王蒙

1980年,我在大学里读到了乔治.奥威尔的《一九八四》,这是一个终身难忘的经历。这本书和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扎米亚金的《我们》并称“反乌托邦三部曲”,但是对我来说,它已经不是乌托邦,而是历史了。
——王小波
Catalogue

译本序/1
第一部
第一章/3
第二章/19
第三章/27
第四章/34
第五章/43
第六章/56
第七章/62
第八章/73
第二部
第一章/95
第二章/106
第三章/115
第四章/124
第五章/134
第六章/142
第七章/145
第八章/152
第九章/163
第十章/198
第三部
第一章/207
第二章/220
第三章/239
第四章/251
第五章/258
第六章/263
附 录/273

Book Abstract

第一章
那是四月里一个明朗而清冷的日子,时钟正报十三点。温斯顿?史密斯把下巴缩进胸前,竭力躲避讨厌的冷风,急匆匆地穿过胜利大厦的一道道玻璃门,不过快归快,却无法防止随他刮进来的一股沙尘。
门厅闻得见熬圆白菜和旧席片的气味。门厅的一头,有一张彩色宣传画贴在墙上,在室内陈设显然大而无当了。那上面只画了一张硕大无比的脸,足足有一米宽:一张四十五岁男人的脸,蓄着一撇浓密的黑胡子,见棱见角的五官很漂亮。温斯顿径直走向楼梯。想坐电梯只能白想。即便在最好的时刻,电梯也很少运行,何况眼下是白天时间,电路早拉闸了。为过仇恨周做准备,节约用电势在必行。住宅在七层,温斯顿三十九岁了,右脚脖子上有一片静脉曲张,爬楼慢吞吞的,一路上休息了几次。每到楼梯平台,电梯的对面,宣传画上那张硕大无比的脸,从墙上正往下审视。这种宣传画如出一辙,眼神画得很绝,两只眼睛盯着人不放,你走哪里追到哪里。画中人下面写了一行字:老人家在关注你。
住宅里,一条洪亮的嗓子在读一串数字,与生铁总产量有关。这声音来自一块椭圆形金属板,像一面模糊的镜子,构成了右边墙壁的一部分。温斯顿关掉开关,那声音低下去不少,只是说出来的话依然清晰可辨。这个装置(名叫电屏)可以调低声音,但是无法完全把它关上。他径直走到窗户前:他身材矮小,羸弱,单薄的身子越发凸显了那身蓝色的工作服,那是党的统一制服。他的头发金灿灿的,脸色天生红润,脸皮却由于使用劣质肥皂和钝剃刀片糟践得不成样子,更别说被刚刚过去的冬天的寒冷侵袭过了。
室外,即便通过关上的窗格,世界看起来也是冷飕飕的。下面的街道,阵阵冷风吹起小小的旋涡,把尘土和碎纸卷扬起来,尽管太阳炫耀,天空碧蓝,然而似乎任何东西都毫无色彩,只有宣传画张贴得到处都是。那张黑胡子浓密的脸占据了每个显眼的地方,咄咄逼人地向下注视。紧邻对面的那座房子的正面,就有这样一幅人像。老人家在关注你,人像下面的文字说,与此同时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直愣愣地逼视着温斯顿的双眼。下面街道沿路,还有一幅宣传画,一个角撕破了,在风中一张一弛地摔打,把宣传画上唯一的一个词“营私会”一会儿盖住,一会儿露开。远处,一架直升机在屋顶一闪而过,像一只绿头大苍蝇盘旋一会儿,打一个弯儿飞走了。这是警察巡逻,在窥探人们的窗户。不过,警察巡逻无关紧要。要命的是思想警察。
温斯顿的身后,电屏上传出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地报告生铁总产量,以及第九个三年计划的超额完成情况。电屏管接受也管放送。温斯顿只要弄出声响,比低声细语稍大一点儿,电屏就会悉数接受;更有,只要温斯顿待在那个金属板可控的视野范围,就会被电屏看到并听见。不用说,你无法知道你是否被关注,随时随地被关注。什么时候,通过什么系统,思想警察介入任何个人的线路,都只能靠猜测了。甚至可以想象到,他们关注每个人,随时随地。总之,他们可以介入你的线路,肆无忌惮。你不得不依靠本能形成的习惯活着,习惯成自然地生活——那就是假定你弄出的每一个声响都被听见了,而且,除非在黑地里,你的每一个行动都被监控到了。
温斯顿一直背对着电屏,这样比较安全。虽然,如同他很清楚的,即便是脊背也会暴露问题。一公里远就是真理部,他上班的地方,大厦拔地而起,雄踞于肃穆的市景之上,白花花一片。他带着一种模糊的反感情绪想到——这,这就是伦敦,一号简易机场的主要城市,一号简易机场本身就是大洋国人口位居第三的省份。他努力搜寻一些童年的记忆,可以告诉他伦敦是不是一向就是这个样子。这城市是不是一向就是破败的十九世纪的房子组成的景象,山墙靠木头支撑起来,窗户上挡上了硬纸板,屋顶上覆盖了凹凸不平的铁片,乱糟糟的花园墙壁东倒西歪?轰炸过的遗址上墙灰尘土弥漫空中,柳叶菜在碎石堆上杂乱无章;炸弹炸出来空地的地方怎么就一下子冒出来鸡笼一样的一丛丛破烂的木头住房呢?不过想也没有用,他记不起来了:他儿时的景象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一串明亮的场景,没有背景映衬,几乎辨别不出来了。
真理部——用新话语来说叫“真部”,一眼看去与任何别的物体都迥然不同。它是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式的建筑,白色的水泥闪闪有光,高耸入云,拾级而上,三百米凌空而起。从温斯顿站立的地方望去,正好看得见白色正面墙上凸显出来的大字,那是党的三句口号:
战争即和平
自由即奴役
无知即力量
真理部,据说,仅地面上就有三千间屋子,和地面下的建筑构造大同小异。在伦敦城里,类似的样式和规模的建筑物还有三处。它们在周围的建筑中大有一览众山小之势,从胜利大厦的屋顶,你能同时把四座大楼尽收眼底。它们是四大部门的大本营,整个政府机构划分成了四个大部:真理部,控制新闻、娱乐、教育以及艺术;和平部,主管战争;仁部维护法律和秩序;富足部负责经济事务。它们的名字用新话语来说,即真部、和部、仁部和富部。
仁部是真正令人胆战的部门。整栋建筑都没有窗户。温斯顿从来没有涉足过仁部,连半公里的范围都不敢涉足。那地方就不可能进入,除非办公事,即使办公事也得通过重重倒刺铁丝网、铁门以及暗藏的机关枪掩体。就连通着仁部外围道道阻隔的街道,都有身着黑色制服的警卫站岗放哨,个个凶神恶煞,佩发了多节警棍。
温斯顿猛然转过身来。他立即把面孔换成了一副相当乐观的表情,这是面对电屏时最可取的脸色。他穿过房间,进入狭窄的小厨房。一天中这个时辰离开部里,他已经牺牲了食堂的午餐,他知道厨房里没有食物,只有一块黑色面包,却是硬省下来第二天早餐吃的。他从架子上取下一瓶无色的流质,上面拴了一个标签,标明“胜利杜松子酒”。这种酒给人一种病态的油腻腻的味道,如同中国的黄酒。温斯顿倒出来差不多一满勺酒,鼓起勇气遭一次罪,如同吞服一剂苦药,喝了下去。
瞬间,他的脸变得通红,泪水夺眶而出。这东西像硝酸,吞咽下去顿时感到后脑勺上像挨了一橡皮棍,麻酥酥的感觉。不过,过了一会儿,他肚子里的烧灼感缓和下去,这世界开始看起来令人振奋了。他从一个瘪瘪的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牌子叫“胜利香烟”,毛毛糙糙地竖起来,烟末儿洒落了一地。抽第二支香烟时,他保住了香烟的完整。他返身回到起居室,坐在一张摆在电屏左边的小桌子前。他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笔杆、一瓶墨水和一本厚厚的四开本空白笔记本,红色后皮,大理石纹路的封面。
不知出于什么道理,安在起居室的电屏处于一个不同寻常的位置。按常理,它应该安装在端墙上,居高临下地监控整个房间,却安装在侧墙上,正对着窗户。电屏的一侧有一个浅浅的壁龛,温斯顿现在就坐在这壁龛里,这地方在住宅修建时,可能是准备用来摆放书架的。安坐在这壁龛里,向后贴紧身子,从视野角度看,温斯顿便能够躲开电屏的监控范围了。当然,他还能被监听到,不过只要他躲在目前的位置,被关注到就难了。大概因为这间屋子的布局不同寻常,他才受到启发,做起面前他正要干的事情。
不过,另外受到启发的则是他刚刚从抽屉里取出来的笔记本。那是一个令人爱不释手的笔记本。纸张光滑,米色,存放时间长了有点发黄,这样的纸张至少四十多年来不再生产了。但是,他估计,这个笔记本远不止四十多年了。在本市一个破旧的贫民区,到底是哪个住宅区他记不得了,但他确是在一家脏兮兮的小旧货铺的窗台上看见了它,拥有它的欲望难以遏制,就马上买下来了。党员照理是不允许到普通店铺去的(去了就被称作“在自由市场上做买卖”),不过这一规定没有严格执行,因为像鞋带和剃胡刀片之类的各种小东西在别的地方是买不到的。他当时迅速把街道上下张望一下,随后把笔记本装起来,花了两元五角钱。那时他没有想到买到笔记本要干什么。他把笔记本装在背包里,心中有鬼地回到了家。即便笔记本里没有写什么,得到它也不见得稳妥。
他要做的事情是开始写日记。写日记算不上不合法的(没有什么事情是合法的,因为法律不复存在了),但是一旦被发现,十之有九的结果是被判处死刑,或者至少在劳动改造营里改造二十五年。温斯顿把笔尖插入笔杆,吮了一下,把笔尖上的油腻弄掉。这蘸水笔已是老古董,即使签字也很少使用了,他还保存着一支,是偷偷摸摸费了一番周折才得手的,仅仅因为他觉得这种漂亮的米色的纸张配得上用真正的笔尖写字,不能用墨水铅笔在上面涂抹。实际上,他已经不习惯用手写字了。除了极其简短的便条,通常都是对着说写器口授一切,而他眼下要做的事情,显然是不能口授的。他把蘸水笔在墨水里蘸了蘸,随后踌躇一会儿。他的五脏六腑间抽搐了一阵。在纸上动笔,可是一个决定性的行动。他用笨拙的字体,写道——
一九八四年,四月四日。
他往后靠了靠身子。一种完全无助的感觉传遍全身。首先,他心中无数,一点儿不知道今年是不是一九八四年。这个年份大体上是肯定的,因为他很清楚他的岁数是三十九了,而且他相信他出生在一九四四年或者一九四五年;不过,在当今,一两年左右的误差记下任何日期,都是绝不可能的。
为了谁,他突然感到纳闷儿,他要记这日记?为了未来,为了还没有出生的孩子。他的脑子一时间为写在纸页上的这个可疑的日期翻腾不已,随后灵机一动,新话语中的一个词“双重思想”冒出来。他第一次感悟到他所要承担的事情有多么巨大。你如何才能与未来沟通呢?从本质上讲是不可能的。要么未来很像现在,那样的话未来就不会听他的;要么未来和现在截然不同,他的两难处境会没有任何意义。
有那么一会儿,他干坐着,不知所措地凝视那张纸页。电屏已经改换成了刺耳的军乐。不可思议的是,他似乎不仅失去了表达自己的力量,而且忘记了他本来想要说些什么。几个星期以来,他一直在为这一时刻做准备,他却从来没有想到除了勇气还需要别的什么。真正动手写作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不得已做的是把在他脑海里多年来真切流动的独白,无休无止而又躁动不安的独白,用笔写在纸上。然而,此时此刻,就是那种独白也枯竭了。更有,他的那块静脉曲张开始痒痒得不堪忍受。他不敢乱挠,因为如果他乱挠一气,那块病灶就会发炎。时钟嘀嗒嘀嗒地响着。他什么都无感觉,只有眼前纸页上那片空白、脚脖子上那块皮肤奇痒难忍、军乐的聒噪,以及杜松子酒引起的微微醉意。
突然,他开始动笔写作,心里忐忑不安,不大清晰他到底写下些什么。他细小而孩子气的字迹在纸页上潦潦草草地出现,开始只是省略了大写字母,最后连标点都省去了:
一九四八年四月四日。昨晚去看电影了,都是战争片。一部电影很好,一艘载满难民的船在地中海某个地方被炸。观众津津有味地看到一个块头很大的胖子,身后一架直升机在追赶,他拼命地游泳逃脱。一开始你看见他在海水里像一头海豚一样上下翻滚,随后你从直升机的瞄准器看见了他,随后他弹孔遍身,他周围的海水变成了粉红色,他突然沉了下去,仿佛那些弹孔给他灌满了水。观众看见他沉没后哄然大笑起来。随后你看见救生船上挤满了孩子,一架直升机在救生船上空盘旋。船上有一个中年妇女,可能是一个犹太人,坐在船上,怀里抱着一个三岁大的小男孩。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叫,头直往她的胸脯里钻,仿佛他一股脑儿要钻进她身子里去,那个妇女两条胳膊紧紧护住他,安抚他,尽管她自己也早吓得面色发青。她始终尽可能护着他,仿佛她以为她的胳膊能够挡住子弹射到他。随后直升机一下子往他们中间投下二十公斤炸弹,爆炸轰然响起,那只救生船一下子成了木头碎片。随后是一个精彩的镜头推出一条孩子的胳膊向空中伸去再伸去再伸去直升机头上装的摄影机对准了那只胳膊观众席上响起了一阵掌声可是在影院的无产者区一个女人突然开始大呼小叫起来说他们不应该在孩子们面前放这种电影他们在孩子面前放这种电影是不对的直到警察轰她把她轰了出来我推测没有对她怎么样没人关心无产者们说了些什么典型的无产者反映他们绝不会——
温斯顿停下写作,部分原因是他书写痉挛,手指不听话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能这样像溪水一样倾泻这些垃圾话。不过奇怪的事情是,他这样倾泻的时候,一种截然不同的记忆在他脑子里清晰起来,清晰得明明白白,他觉得可以一字不差地写下来。他现在认识到,这是因为另一件事情发生了,他才突然决定回家并且今天就开始写日记。
这另一件事情是上午在部里发生的,如果有什么事情模糊一团却说发生就会发生的话。
眼看就到十一点儿了,温斯顿上班的记录司里,人们从小格子间往外拖椅子,集中放在大厅的中间,正好与电屏对着,为“两分钟仇恨”活动做准备。温斯顿恰好坐在中间一排上,这时两个他见过面却从未说过话的人意外地走进屋子。其中一个是姑娘,他经常在过道里错肩而过。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他知道她在虚构司上班。推测起来——因为他有时看见她两手油渍,拿着扳手——她在那架虚构写作机器上做某件机械性的工作。她二十七八岁,一头浓密的黑发,一张生有雀斑的脸,看上去一副果敢的样子,来去脚下生风,像运动员。一条窄窄的红绶带,青年反性团的团徽,在她工作服的腰际缠了好几圈,松紧得当,把她胯部优美的曲线凸显出来。温斯顿从第一眼看见她就不喜欢她。他知道原因。那是因为曲棍球场的气氛、冷水浴、团体远足以及总体思想纯洁之类东西,她生着法子在她身上一一表现出来了。温斯顿几乎不喜欢所有的女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女人,特别是年轻女人,一贯都是党的最偏执的信徒,见口号就喊的人,业余都打小报告,见人思想不正统就告密,然而,这个特别的姑娘给他的印象比大多数女人更加危险。他们有一次在过道里错肩而过时,她迅速地斜睨了他一眼,似乎一眼看透了他,当场就让他心头充满黑色的恐怖。他脑子里甚至闪过了这样的念头——她可能是思想警察的线人。当然,那是不大可能的。不过,他不断地感觉到一种特别的不安,其中还掺杂了惧怕以及敌意,只要她出现在他附近的什么地方。
另一个是男人,名叫奥布莱恩,是核心党员,担任某个十分重要且高高在上的职务,温斯顿因此对那个职务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椅子周围的人群看见一身黑制服的核心党员走来,一时间寂静无声。奥布莱恩是一个粗壮结实的人,脖子短粗,一张粗暴、冷酷、残忍的脸。尽管他相貌令人生畏,举止倒是有某种魅力。他动不动就把鼻梁上的眼镜扶一下,这个不起眼的动作莫名其妙地令人放松——从某种难以界定的角度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文明内涵。如果有人用这样的尺度看,那个动作也许会让人想到十八世纪贵族人士递上鼻烟壶款待人。这么多年来,温斯顿或许见过奥布莱恩十几次。他感觉深深地为奥布莱恩所吸引,还不仅仅是因为他对奥布莱恩优雅举止和拳击手的体格的鲜明对比感兴趣。更因为他暗自相信——或者也许甚至不只是相信,完全是希望——奥布莱恩的政治正统思想不是百分之百。奥布莱恩脸上的某种东西暗示了这点,不相信也不行。再有,也许他脸上表明的甚至不是非正统,而索性就是智力。不过,不管怎样,如果你能躲开电屏单独和他相见,他的容貌表明他是那种可以交谈的人。温斯顿从来没敢轻举妄动,去检验这样的猜测是否正确;的确,也没有机会这样尝试。这时,奥布莱恩扫了一眼手表,看见时间快十一点儿了,索性决定待在记录司,等到“两分钟仇恨”活动结束。他在温斯顿所在的那排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与温斯顿相隔两个座位。一个娇小、淡黄色头发的女人坐在他们之间,她就在温斯顿旁边的小格子间办公。那个一头乌发的姑娘坐在后面,近在咫尺。
接下来,一阵不堪忍受的讨厌的摩擦声,好像一台庞大机器没有润滑油还在运转,从屋子那头的大电屏一下传出来。那声音让你直咬牙,脖子后面毛发倒竖。仇恨开始了。
一如通常,伊曼纽尔?戈尔茨坦,这个人民公敌在屏幕上闪现了。观众中响起了嘘声,此起彼伏。那个淡黄头发小个子女人尖叫一声,有恐惧,也有厌恶。戈尔茨坦是一个变节分子,异己分子,可他曾经,很久以前(到底有多么久,无人记得清楚了),是党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几乎与老人家本人平起平坐,可后来他从事反革命活动,被判处死刑,却神秘地逃走消失了。“两分钟仇恨”活动每天都玩花样,不过万变不离其宗,戈尔茨坦都是罪魁祸首。他是头号卖国贼,党内纯洁的首批异己分子,一切背叛活动、阴谋活动、异端邪说、离经叛道,都是他教唆的结果。反正不知在什么地方,他人还在心不死,图谋东山再起:也许在海外的什么地方,在其外国主子的庇护下;也许甚至——时有这样的传言——就躲藏在大洋国的什么地方。
温斯顿紧缩了一下。他只要看见戈尔茨坦的脸,就会五味杂陈,痛苦袭来。那是一张消瘦的犹太人面孔,一头硕大蓬松的白发,一抹山羊胡子——一张机警的脸,但是他生来有几分可鄙,修长的鼻子呈现一种衰老的痴呆状,鼻尖上架了一副眼镜。这是一张酷似山羊的脸,他的嗓子也有山羊的特质。戈尔茨坦正在对党的教条进行恶毒的攻击——一种全然言过其实、自说自话的攻击,连三岁小孩都能看穿,可是又貌似有理,让人油然产生一种警惕的感觉,觉得其他不如自己头脑清醒的人会受骗上当。他在污蔑老人家,攻击党的专政,要求马上与欧亚国达成和约,一味鼓吹言论自由、出版自由、集会自由、思想自由,歇斯底里地叫嚣革命被出卖了——所有这番言论都使用了快速的连珠炮似的言辞,是党的演说家惯用风格的拙劣模仿,甚至还用了一些新话语的遣词:的确,要比真实生活中任何党员一般使用的新话语词都多。与此同时,唯恐有人会怀疑戈尔茨坦的花言巧语,胡说八道,他脑袋后面的电屏上没完没了的欧亚国军队在进行阅兵——一队接一队强壮的士兵一脸麻木不仁,在电屏上蜂拥而过,随后又是别的一模一样的士兵。士兵的军靴千篇一律、节奏鲜明的踏步声,形成了戈尔茨坦叫嚣声的背景。
仇恨活动刚刚进行了三十秒钟,难以控制的愤怒的叫喊从屋里的人群中爆发出来。屏幕上那张扬扬自得的山羊脸,以及那张山羊脸后面欧亚国军队的可怕力量,让人不堪承受;还有,戈尔茨坦的露面及其思想已经自动地产生了恐惧和愤怒。比起欧亚国或者东亚国,他更经常地成为仇恨的目标,因为当大洋国和这两个强国其中一个打仗,一般会与另一个和平相处。然而,奇怪的是,尽管戈尔茨坦遭人仇恨,大家都蔑视他,尽管每天,而且一天上千次,在讲台上、电屏上、报纸上、书本里,他的理论被驳斥、被痛斥、被嘲笑,当作可怜的垃圾话在大庭广众面前被剖析批判——尽管一切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然而他的影响似乎从来没有被削弱了。总是有新笨蛋冒出来,被他欺骗。每一天,他指示下的特务和阴谋分子都在伺机而动,被思想警察所破获。他是一支庞大的隐藏部队的总司令,他们构成了一张阴谋分子的地下活动网,一心要颠覆国家政权。据传言,它的名字叫“兄弟会”。另有一本可怕的书的各种故事在私下议论,那是一本把所有异端邪说收集一册的书,戈尔茨坦就是作者,人们随时随地都在暗中传递。这本书没有书名。人们如果提及它,只是说那本书。但是,人们得知这样的事情,都只是通过人云亦云的谣言。只要可以避而不谈,一般党员都三缄其口,既不提“兄弟会”,也不说“那本书”。
到了第二分钟,仇恨活动升温到了发疯的程度。人们在他们座位上蹿上蹿下,扯尖嗓子高呼,决心把电屏上传出来的令人发疯的山羊般叫声压下去。那个淡黄色头发的小女子脸色涨红,小口一张一合,像一条困在陆地的鱼儿。甚至奥布莱恩凝重的脸都涨红了。他在椅子上坐得笔直,他强有力的胸部起伏不定,仿佛他在经受电波的攻击。温斯顿身后那个黑发姑娘开始喊叫“猪猡!猪猡!猪猡!”而且猛然间她拿起一本厚厚的新话语词典,朝电屏扔了过去。词典打中了戈尔茨坦的鼻子,反弹下来;那个声音继续演说,不屈不挠。在神志清醒的瞬间,温斯顿发现他在和别人一起喊叫,激烈地在他椅子的横档上乱踢脚后跟。“两分钟仇恨”活动的可怕之处,不仅是每个人被迫参与其中,而且你不可能不参与其中。三十秒钟过去,一切矜持都一扫而光。一种恐惧和报仇的可怕的狂妄,一种要杀戮、折磨、用大铁锤砸人面孔的欲望,好像一股电流,在整个人群中传输,甚至违背你的意志变成一股恶意尖叫的疯子。然而,你感觉到的这种愤怒的情绪是一种抽象的、无方向的情感,如同喷灯的火苗,可以被支配,从一个目标转移到另一个目标。因此,有那么一会儿,温斯顿的仇恨根本没有针对戈尔茨坦,却反其道而行之,针对上了老人家、党以及思想警察;在这样的时刻,他的心投向了电屏上那孤单的、被嘲弄的异端分子,一个谎言世界里真理和理智的唯一捍卫者。可是接下来,他又成了身边人群中的一个,一切攻击戈尔茨坦的言行在他看来都似乎很有道理。在这样的时刻,他暗地对老人家的厌恶变成了崇拜,老人家似乎高大起来,俨然一个所向披靡的无所畏惧的保护者,如同一块岩石岿然不动,阻挡亚洲的乌合之众,而戈尔茨坦,尽管孤立、无援,而且让人怀疑是否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似乎如同某个凶险的巫师,只管凭借他声音的力量就能够摧毁文明的结构。
有时候,你甚至能够通过自愿的行动,这样或那样地转移自己仇恨的目标。突然间,使用一种猛烈的努力,如同一个人在噩梦中从枕头上把头甩起来,温斯顿一下子把他的仇恨从电瓶那张脸转移到了他身后那个黑发姑娘身上。生动而美丽的幻觉在他脑海里闪现。他恨不得用一根橡皮棍把她打死。他恨不得把她赤裸裸地捆在桩子上用乱箭射杀,像圣塞巴斯蒂安一样。仇恨到了顶点时,他恨不得强暴了她,随后割断她的喉咙。而且,比过去更清楚地认识到,他为什么这样仇恨她。他仇恨她,是因为她年轻、漂亮,却没有性感,因为他想和她上床却永远不能得逞,因为在她美妙的柔软的腰际,似乎在要求你用两臂把它搂抱住,却围了一条讨厌的红色绶带,贞洁的咄咄逼人的象征。
仇恨活动达到了顶点。戈尔茨坦的声音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山羊的咩咩叫唤,而且有那么一会儿那张脸变成了山羊脸。随后,那张山羊脸转化成了欧亚国士兵的形象,似乎在阔步前进,高大而威猛,他的轻机枪嗒嗒怒吼,好像从屏幕的表面飞溅起来,这样,前排的一些人在座位上真的向后躲藏。然而,与此同时,大家如释重负,深深地松了口气,因为那个敌对的人影转化成了老人家的脸,乌黑的头发,乌黑的胡须,充满力量,神秘而平静,巨大无比,几乎覆盖了电屏。没有人听到老人家在说什么。他说的只是几个鼓励的词,那种在战斗的喧闹中喊出的呼唤,每个字听不大清楚,但是话一出口就会让人振作信心。然后,老人家的脸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党的那三句口号,用粗大的大写字母呈现在屏幕上:
……
Introduction

译本序

凡是以码字为生的人,都有点似乎并不过分的野心,那就是希望自己呕心沥血写出来的文字不朽。翻译英国著名作家乔治·奥威尔的作品,我感觉他应该算作一个例外。例如他在他的散文名篇《射杀大象》里只是生动而细致地描写人类用花生大小的子弹射杀庞然大物大象的过程,探究怎么一粒小小的子弹就把一个鲜活的大生命置于死地了,结果后来的专家学者就添油加醋,说他写了一种象征:庞大的古东方怎么就被一个小小的岛国征服了。又比如,他的著名散文《绞死》写他陪着几名当地刽子手送几名当地囚犯上绞刑架的过程,惊心动魄地再现了刽子手的冷漠和囚犯的焦虑、恐惧和垂死挣扎,结果后来的批评家把这篇散文说成是殖民者对被殖民者的残酷镇压。他写《一九八四》,以我看,一如既往,还只是想弄清他的一个困惑:人类在经历了无数生命被自身的愚昧所戕害的漫长黑暗后,遍体鳞伤地迈进科学和民主蒸蒸日上的二十世纪,更极端更黑暗的极权主义怎么会大行其道呢?
其实,直接而真诚地探索每种事物的真相,远比间接而夸张地虚构人物、故事、情节和场景困难得多。前者要求的是真诚再真诚的态度,而后者只要不同程度地哗众取宠就足够了。写作《一九八四》这部不到二十万字的小说,奥威尔的写作态度一如既往:真诚,真诚,还是真诚。这种态度决定了他不仅需要超凡的想象力,更需要天才的创造力。他于一九四八年写成《一九八四》,只把“四”和“八”颠倒了一下,就把这部无中生有的伟大小说的名字确定下来了。看似很随意,很简单,但是他生活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英国,第二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英国虽然是战胜国,但是希特勒的狂轰滥炸令英格兰千疮百孔。人口急剧下降,物质十分贫乏,要构思出一个极权主义统治下的国家,时间向未来延伸近四十年,那里有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物质条件、有什么样的意识形态、有什么样的社会环境和人际关系……都是很难想象并诉诸文字的。首先要解决的是语言。奥威尔首先断定的是,那样一个毫无自由和民主可言的社会,语言与人类正常演进的社会阶段所使用的语言,一定有天壤之别,于是,他就发明了一种全新的语言体系——新话语。为了阐述这种新话语的体系构成,他在小说后面来了一个附录——《新话语原则》。读者可以在这篇万余字的附录里悉心阅读,并尽情体会奥威尔对语言在一种极权体制下嬗变的精妙之处,这里不做赘述。因为有了新话语这一工具,奥威尔就可以放飞想象,创造崭新的词了:老人家、思想罪、双重思想、性罪、思想警……这类属于政治领域;真部、和部、仁部、记录司、虚构司、广电司……这类属于社会组织;纳粹、盖世太保、共产国际、非预惩罪、蛊宣……这类属于意识形态。这些词都是新话语体系简化又简化的词;通过缩减一个名字,比如“共产国际”,全名是“共产主义者联合会”,八个字简化成四个字,原有的全世界人类兄弟友爱、红旗、街垒、卡尔·马克思以及巴黎公社诸多因素就没有了,其含义被变窄并微妙地改变了,听起来只是一个严密控制的组织。因此,“一个人与新话语一起成长,把新话语当成自己唯一的语言,他就不再知道‘平等’曾经是‘政治平等’的第二层含义,也不再知道‘自由’曾经含有‘学术自由’的意思”,结果是,“在旧话语一劳永逸地被彻底取代时,和过去的最后联系就会被割断了”。

有种说法:文字比石头更永久。这是文学语言,文字肯定没有石头更永久,因为文字要永久是得依赖石头的,比如墓碑、岩壁、洞穴、瓷片,等等。在现代社会,文字能持续地收入各种词典,是更实际的永久。奥威尔无意让自己的文字永久,却偏偏有不少词汇被收入了各种词典,像《一九八四》一书中,陆谷孙教授主编的《英汉大词典》就收入不少条,例如“新话”(Newspeak)、“老大哥”(Bigbrother)、“思想罪”(thoughtcrime)、“思想警察”(thoughtpolice)、“双重思想”(doublethink),等等。俗话说,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这话不够准确,因为文章抄得太贪婪了,就成了抄袭了。要说天下字典一大抄,倒是绝不会有抄袭之嫌,尤其英汉词典之类,因为“英汉”之间有一个翻译过程,有了这个过程,和“抄”字搭界的东西,就被“翻译”这个词严严实实盖住了;从而,“看你会抄不会抄”这句话变成了“看你会译不会译”。很有趣的现象。换一种说法,是《英汉大词典》参考了不止一种英英字典,这话应该是很客观很公正的。接着往下再想,很多种英英词典都收入了奥威尔的词汇,这样的说法就更科学了,因为词典选收某个词是要参考多种词典收入概率的。如果这些词汇在人类社会和人性里得不到验证,那么就是收入了也还会被淘汰的。问题是,奥威尔生造的这些词,不但在人类社会发展和人性演变的过程中得到了验证,而且越来越深入地被验证,震撼世界地被验证,这就只能说奥威尔的造字具有严密的科学性了。
关于“新话语”,前面交代过了,我要补充的是,字典把“newspeak”翻译成“新话”缺乏琢磨。现在很流行“话语权”这个词,估计这个词和“新华体”这个词有一定因果关系,而“新华体”是我国很多责无旁贷的学者总结我们社会几十年来政治语言泛滥而给出的,以“假大空”为主要特色,界定很准确,名字很有内涵,颇有渊源,我受此启发,就把这个英文词翻译成了“新话语”。
接着说“老大哥”这个词。奥威尔生活在一个思想自由的民主社会里,有政党,且不止一个,轮流执政,前提是各政党在大选时期,必须把执政纲领、方针和政策统统公布天下,由选民来衡量哪个党的竞选纲领更符合自己的利益,更符合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他不大容易想象一党专政的党组织究竟是什么样的。于是,他就想,没有多党的公开公正的竞选,没有选民的监督和制约,那就不合法;不合法呢,就是地下组织;地下组织呢,就跟黑社会接近了。因此,这种政党由一个黑老大坐庄就是必要的了。由此推断,把“bigbrother”翻译成“老大哥”并不十分贴切,应该是“老大”更合适。但是,众所周知,只要在专制体制下生活过,我们并不情愿把我们的伟大领袖之类称为“老大”,而是自觉不知觉地演变成了“老人家”,因为我们内心深处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属于什么非法组织的。所以,我把“bigbrother”翻译成了“老人家”,算是我从那样的体制下走过来的一种并不美好的记忆。
再说“思想罪”“思想警察”和“双重思想”,其实词典还应该收入“思想犯”。这样做,不只是因为这些个词都有“思想”二字,还因为首先是有了“思想犯”,“思想罪”“思想警察”和“双重思想”才后续产生的。更值得一提的是,“思想犯”在我国曾经人数众多,一拨接一拨,饱受苦难,备受摧残,只是我们更多的时候把他们划入“政治犯”范畴了。不错,在《一九八四》一书里,奥威尔关于思想范畴的写作,几乎遍及全书,我估摸,一定是他对二十世纪还有人不择手段,要对人的思想进行控制,感到百思不得其解。为了控制思想,人类修建教堂和庙宇费尽了多少财力物力啊,多少个哥白尼和布鲁诺遭受不白之冤啊,十字军远征死了多少英俊少年啊……再说,我们从十六世纪开启的文艺复兴不就是在争取宝贵的思想自由吗?你不让我思想自由,我就采取双重思想:我看着你清澈的大眼睛,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想到想吻你性感的嘴唇呢?我盯着你天使般的上半身,你怎么就能阻止我没有诅咒你地狱般的下半身呢(莎士比亚语)?我扯足嗓子高喊“老人家万岁”,你怎么知道我心里不在一字一顿地默喊“打到老人家”呢?这还只是普通人的个体行为。如果一个集体人群玩起双重思想,那就很可怕了,比如书中大洋国的政府昭示天下的国策就是:战争即和平,自由即奴役,无知即力量。用我父亲的大白话说,这就是“心思走滚”现象。我父亲是个文盲,但知道“走滚”这个词用来说房子的墙壁、梁、檩、椽子等出现的裂纹、倾斜、歪扭等现象很准确,很达意。在他的老年,看见村里年轻媳妇动不动就闹离婚,动不动就欺负婆婆,就总跟我感叹说:唉,那些女子的心思怎么说走滚就走滚呢?走滚,多么活灵活现的一个词,由于上行下效,现今已经在我国演变成全民“诚信危机”,而且愈演愈烈了。奥威尔想必就是用这样一种逻辑在思考并虚构他心目中未来的专制社会,所以把思想问题放在了第一位,首先是“老人家”之类的独裁者“心思走滚”了,才上梁不正下梁歪,导致了一连串的心思走滚。可是,到底怎么做到严密控制思想呢?奥威尔顺理成章地把矛头指向了“极权主义”。

翻译《一九八四》这一部不朽之作,我觉得“极权主义”这个词,也应该归在奥威尔的新话语的词库里。这个词可能出现得比较早,但是粗略捋一捋古今中外的社会发展,贪心不足者如中国秦始皇,冷酷无情者如罗马皇帝尼禄,都没有把手中的权力运作到“极权”的程度。极权主义的英文是“totalitarianism”,七个音节,一个重音,一个次重音,两个双元音,是英语单词中又绕口又难念还又难记住的那种。这可能不只是我这个中国人学习英语的感受,想必外国人也不待见它,因此就找来另一个词与它并用——totalism,四个音节,好念好记多了;更明晰的是,我一眼能看见它的词根了——total,意思大致是汉语里的“总的”“总计的”“全体的”“全部的”等等。这下,聪明而思考的读者,你看出来“极权主义”这词翻译得也不够到位,应该翻译成“总权主义”或“全权主义”好像更接近这个英文词的含义,也更容易理解奥威尔为什么要坚决彻底地把它的根须挖出来晒一晒了。不过基于国人喜欢从一个极端跳向另一个极端,我还是既定俗称,把它译成了“极权主义”。
按我们曾经有过的国情,“两分钟仇恨”活动(TwoMinutesHate)、“仇恨周”活动(HateWeek)和“少年揭发队”(theSpy),我以为,也应该收入某类词典。两种仇恨活动都很像我们曾经有过的忆苦思甜会以及参观刘文彩收租院展览之类的阶级教育。电屏上按时播放阶级敌人的各种罪恶和破坏活动,不停地虚构,渲染,放大,夸大,直到把参加活动的人们的情绪煽动起来,蛊惑起来,让人们的情绪转变成抽象的、无方向的怒火,从一个目标转向另一个目标。女人,尤其是年轻女人,因此变得见口号就喊,业余都打小报告,见人说话不顺耳就告密。男人,因此会产生一种恐惧和报仇的可怕的狂妄,一种要杀戮、折磨、用大铁锤砸人面孔的欲望,个个都想做踊跃参军奔赴前线吃敌人肉饮敌人血的战士。“少年揭发队”译成“少年侦查队”亦可,它是一种受到严密控制的少年组织,主要教育活动是唱革命歌曲、游行示威、举旗喊口号、拉练、木枪训练、崇拜老人家,把他们有组织有系统地改造成无法管束的小野人,把未成年人的叛逆转变成揭发癖,不仅揭发别人,还要揭发自己的父母,争当告密的儿童英雄。我估计,小时候读过的少年英雄刘文学与村里曾经的地主因为生产队的几个红薯搏斗至死的事迹,与书中少年揭发队的行为颇为相近。还有,“电屏”(thetelescreen)这个词也应该收入某类科技词典。尽管现在的英汉词典里把这个英文词解释为“电视屏幕”和“荧光屏”,但是奥威尔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中期写作《一九八四》时,电视屏幕的概念还很模糊,更何况“电屏”在书中的作用类似今天的监控录像,又远比监控录像神通广大,是一种既可以接受又可以发送的高端科技产品。它无处不在,每个公民的行为举止都逃不过这只独眼的监视,你不知道它何时、何地、如何、何故在监视你,它却仅从面部表情就能定你的罪,判你的刑。它是书中最可怕的一种象征,或许就是奥威尔心目中极权主义的具象也未可知。

《一九八四》这部描写政治乌托邦的小说,分三部,贯穿始终的一号男主人公名叫温斯顿·史密斯,整个第一部基本就是写他一个人的行为举止的。他所处的世界三国鼎立,大洋国、欧亚国和东亚国,三个国家大体上按照地理界限自成一体,彼此的关系既是敌人又是朋友,因此香仨臭俩,战争不断是国际常态。他的国家是大洋国,革命之后建立了专制政权。
他三十九岁,单身,结过婚,但是妻子下落不明。他的父母亲都在大清洗中人间蒸发了。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大清洗和人间蒸发就是政府运转的必不可少的部分。生活很苦,缺吃少喝,食堂只有洋白菜和烂炖菜的味道,糖精是唯一的甜食供应,喝一口麻辣得泪眼婆娑的杜松子酒是唯一的饮品;刮胡刀和肥皂之类日常生活用品经常供不应求,到黑市踅摸是唯一的渠道……这一切大家都习以为常,他也就习以为常了。
他在真理部的记录司上班。他的工作是日复一日无休无止地篡改文件,目的是保证老人家和党的言论始终保持一致。错误只会发生在报纸和书籍里。老人家和党昨天说要和欧亚国打仗,今天却说欧亚国是盟国,交战国换成了东亚国,那么昨天的所有报道文字就都要改过来,和党的言论保持一致。党的口号是“谁控制过去,谁就控制未来;谁控制现在,谁就控制过去”。所有的过去都是一张羊皮纸,只要需要就会经常被刮干净,彻底重写。这种不断篡改的程序适应于报纸,也适应于书籍、期刊、小册子、招贴画、传单、电影、录音带、漫画、照片——任何一种文学和文献,只要涉嫌政治意义和意识形态,都要经历这一程序。各种统计数字原来的版本就毫无依据,篡改过的版本则是为所欲为了。党说大洋国每个季度都能生产天文数字的靴子,可谁都知道大洋国一半人口没有靴子穿,但你必须确保党的言论正确……工作很荒唐,但是他很敬业,对工作乐此不疲,工作效率很高。他能适应这一切,主要是他的脑子可以随时进入双重思想的迷宫:
知道与不知道,了解全部真实情况却告诉精心构建的谎言,同时主张两种互相抵销的观点,明知道它们互相矛盾却还相信不疑,利用逻辑反对逻辑,拒绝道德却高喊道德,相信民主不可行却认定党是民主的卫士,忘记需要忘记的一切却在需要时塞回记忆里,然后又迫不及待地忘掉,尤其是,同样的把戏应用于同样的把戏本身——这套手法玄妙之极:有意识地导致无意识,然后,再让你刚刚完成的催眠状态变得无意识。即便为了理解“双重思想”这个词,你还得使用双重思想。
问题出在他的岁数上。他三十九岁这个岁数,是在革命后的大洋国度过的,但是祖父、父母亲等长辈亲人给他留下的记忆,让他年龄越大越怀念童年的岁月。父亲给他“又黑又瘦总是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衣服”的模糊形象,母亲“高大,如一尊雕像,却是个少言寡语的女人”,祖父给他唱过的民谣在他头脑里越来越响亮。什么都不是你自己的,你只有脑壳里那几个立方厘米的脑子。就是这几个立方厘米的脑子,在他快进入不惑之年时不再安分,经常到无产者居住区里闲逛,在一个旧货店里流连忘返,发现一个市场上绝迹的笔记本时他买了下来。从此,他的生活多了一项内容——记日记。记忆的闸门一经开启,他提笔写下的竟然是一连五个“打倒老人家”!他被一阵歇斯底里的情绪紧紧抓住,意识流般地写道:
他们会枪毙我我不在乎他们从脑后枪毙我我不在乎打倒老人家他们会从脑袋后面枪毙我我不在乎打倒老人家——
他把大洋国儿童历史教科书的一些内容抄写在自己的日记里:
在旧社会,光荣革命之前,伦敦……是个黑暗、肮脏、悲惨的地方,人们吃不饱穿不暖……极少数美丽的大宅子里住着富人,使唤着三十多个仆人伺候他们。这些富人就叫资本家……拥有这世界的一切,别的人都是他们的奴隶……如果有人不听话,他们就把他投入大牢,或者剥夺他们的工作,让他们饿死。……
历史课本里的每个词,甚至那些你毫无疑问接受的事情,都是凭空杜撰出来的。“资本主义历经几个世纪,却被认为没有产生过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你从建筑物上学不到历史,甚至从书本上也学不到历史。塑像、铭文、纪念碑、街道的名字——但凡可以看见的过去的东西,都有组织有系统地改掉了。”然而,他目睹的现实社会却是“现实在腐败,城市在破旧,人民营养不良,脚穿烂鞋,住着不断修补的十九世纪的房子,总是闻着圆白菜味儿和臭卫生间味儿,为生活辛苦奔波”。于是,党同时又教导无产者“生来低人一等,必须甘当奴隶,如同牲口,只用几条简单的条条框框就统治得服服帖帖”。“故事真正开始于六十年代中期,大清洗正在进行,革命的元老都一劳永逸地被消灭了。到了一九七〇年,元老没有一个幸存下来,只有老人家安然无恙。”党宣布二加二等于五,你就必须相信,而且你迟早会主动宣布相信二加二等于五的。梦魇般折磨他的是,他从来没有完全弄清楚,这种不惜成本的欺骗为什么要进行!然而,随着他写日记的深入,他的勇气似乎突然主动地强硬起来:“明显的东西、朴素的东西、真理,都必须捍卫到底。”“可靠的世界存在,可靠的世界的法则没有改变。石头很坚硬,水是湿的,没有支撑的物体会落在地球的中心。”因此,他写日记的使命是要阐明一个重要的公理:
自由就是自由地说二加二等于四,如果这是理所当然的,其余一切都不在话下。

整个第三部也基本是写温斯顿·史密斯的。他一个人在和一个极权主义社会作对,下场可以想见。他终于被思想警察逮捕,关进了施刑室,挨饿、侮辱、暴打……他被打得满地乱滚时一次一次地想到:“这世上再有没有比肉体痛苦更糟糕的了。面对痛苦,世上没有英雄,没有英雄。”
他挨了多少次打,挨打继续了多长时间,他记不清了。通常,五六个汉子,身穿黑色制服,同时对他毒打。有时是挨拳头,有时是挨警棍,有时是挨铁棍,有时是挨靴子踢。他往往会满地打滚,像畜生一样毫无廉耻,身体东一扭西一扭,无休无止地无希望地努力躲避靴子乱踢,可只是换来了更多更猛的乱踢。肋骨上,肚子上,胳膊上,小腿骨上,腰胯间,睾丸上,脊梁骨上,哪里都躲不过。很多时候,毒打没完没了,直到他似乎觉得这种残忍的、邪恶的、不可原谅的行径,不是那些狱警在持续不断地暴打他,而是他不能强迫自己失去意识。有时候,他神经紧张得实在受不了,他还没有被暴打就开始大喊大叫,祈求怜悯;有时候,看见一只拳头缩回去往外打来,就吓得他滔滔不绝地招供,真的假的犯罪一股脑儿往外说。另有一些时候,他下定决心什么也不招,每个词都在疼痛不已时蹦出来;还有些时候,他有气无力地试图折中一下,对自己说:“我会招供,但是现在不想。我一定能挺住,等到痛苦不堪忍受时再说。再挨三脚,再挨两脚,然后我才跟他们说他们想知道的。”有时,他被暴打得简直站立不起来,然后像一袋土豆,一头栽倒在囚室的石头地上,几个小时才能恢复过来,然后又被拖出去,再次挨打。也有更长的恢复时段。他记得模糊不清了,因为那些时段都是在睡梦里或者昏迷中度过的。他记得一个囚室里有一张木板床,一个架子从墙壁矗出来,一个脸盆,一些热汤和面包,有时还有咖啡。他记得一个粗暴的理发师来给他刮胡子剪头发,还有几个公事公办毫无同情心的人,身穿白大褂,来给他把脉,敲敲打打实验他的反应,翻翻他的眼皮,翻动他的指头看看有没有断骨,然后给他的胳膊打针,让他睡觉。
总之,温斯顿·史密斯经过如此这般地改造,他脱胎换骨了:“一张惨不忍睹的囚徒的脸,额头突兀,倾向光秃的天灵盖,一只弯钩鼻子,鬓角凹陷,上方两只眼睛凶巴巴地发光,嘴巴塌陷得厉害。”他一个四十岁不到的中年身子骨,被改造成了“一具六十多岁的人的身子骨”。他被改造得刻骨铭心,最终心甘情愿地相信:“二加二等于五。”
翻译过程中,这是相当折磨人的一部分。不得不把奥威尔极力传达的东西尽力翻译成汉字,而内心在发紧,皮层在起鸡皮疙瘩,神经有时简直难以绷住。总之,这第三部分,无论翻译还是阅读,都是令人极不舒服的一部分。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才对奥威尔的写作天赋赞叹不已,因此在我和老伴儿散步时,时不时就会念叨说:这个奥威尔,真是天才。也许我说这种话多了,老伴儿嘴上不说,心下却在巴望着及早看到我的译稿。这么多年来,我每翻译完一部作品,她都是第一个读者和汉语的把关者。每次,她对我译文中的错别字讥诮够了,总会对原作说几句看法,而这次她看完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了几天,我沉不住气了,追问她的读后感,她很不情愿地说:“看得难受。我不喜欢。”
我知道,她是被这第三部分的内容折磨坏了。阅读奥威尔的作品,不仅需要智慧的头脑,也需要相当坚硬的神经。我老伴儿她人不傻,只是阅读奥威尔作品的神经硬度还欠火候。
......
苏福忠
二〇一三年十一月
于太玉园二人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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