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章：进化×考试
考场。
二十六个单人座位整齐地排着，每张桌子后都有一个奋笔疾书的身影，中年或青年的监考老师表情严肃地在考场内逡巡，一旦有人微微抬头都会招致一堆眼球的关爱。
室内闷热，外面的阳光火辣辣地照进来，覆盖了靠窗的一列人，好几个学生受不了地抬头看看外面，又被老师的目光吓得低下头。
其中有个人一直一动不动。
那分在烈日下不动如山的定力不禁让老师多看了几眼，一位中年女老师走过去，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的考卷，眉头紧紧皱起。
数学卷，从选择到zui后，全部空白。
作为省内一级重高，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再顽劣的议价生不至于连名字都不写。
她手指动了动，很想收了卷子赶人……一半时间过去了，再厉害也不可能及格了。
更何况，这次的卷子……哼。
正当她抬手时，那考生的右手忽然一动，竟毫无征兆地在填空题zui后一题中的几个数字上画了几横，圈出几个数字，又把符号画在草稿纸上，反复地写了几遍那些数字和符号，并且在数字间画了几条线，上面标了几个奇怪的标记。
监考老师心中一动，这么诡异的情景不用动脑子都会想到某种考场上屡禁不止的事上去，她绕着这个考生走了一圈。她一直垂着头，黑色的长发披散着，偏偏把耳朵露了出来，没有耳机，双手摆在桌上，抽屉里空无一物，穿的也是极为简单的短袖和牛仔裤，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就这么一点点时间，只见这个考生在那些数字下面写了几个符号，然后就在填空题上写下了一个答案。
答案还没公布，监考老师并不知道这答案是不是真的，但是既然她开始做题了，那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又看了一会儿，她慢慢踱开。
但若是她再次回头看一眼，只消一眼，肯定会惊得眼珠子都喷出来。
填空题zui后一题只是一次短短的酝酿，接下来这个考生立刻把目光瞄准zui前面的题，开始提笔狂做。
每一题只要看一眼题目，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写下答案，一直到zui后——即使是解答题，也只有一个答案。
写完后，她放下笔，不再多看一眼试卷，开始看着外面。
艳阳高照，绿树芳草，山、水、云、天，都没变……
蓝星没变，主人却变了。
那些能移山倒海的生物，奇低的文明奇高的本能，强大的防御力和凶狠的攻击力，敏感而暴戾的领域意识……那么难以相处却又那么好蒙混……多可爱啊！不像现在，刚来就发现这儿的新主人不好蒙混，刚学会走路就被拉着跑来，坐下就要学握这个用于书写的古老文具，然后迷茫地看着满目的陌生字符。
蓝星的文明，看来是经历了不小的转折，走向了一条和家乡类似却又不同的道路啊。
从周围那些双脚着地的哺乳生物的形态看来，还处于工业文明中后期，科技文明初露端倪，所有生物的进化和文明的发展都要走弯路。
自己在弯路中，寻求什么呢？
唉。
趁着有空，小心翼翼地提取了一点这个身体的原主人的一些记忆，勉强搞懂了自己莫名在进行的是一场名为开学考试的活动，用于排名，分班……
那是什么？排名懂……分班……种族主义吗？这么说按照评估条例的标准来看文明等级似乎还应该再倒退一点……
开学考试有四门，按顺序分别是数学、语文、英语、科学。数学在她的家乡有另外一个名字，虽然表达方式不同字符不同，但是等到理解了这些字符的意思后，其实还真是浅显得……让人不敢相信。
铃声响起，收卷子。
她亦步亦趋地照着别人的做法交上了卷子，然后谨慎地坐在位子上看周围的人走出这个名为教室的四面封闭的空间，静静地想着自己该干吗……
“墨墨！你怎么还傻坐着？吃饭去啊！顺便整理一下寝室……”一个女生跑过来，脑后的马尾一跳一跳的，一把拉起她，“哎呀，别傻了，一高的开学考从来都难得惨绝人寰你又不是不知道，特别是理科卷子……数学这是在给我们下马威呢。”
墨墨……是我现在的名字吧，她静静地顺着墨墨这个提示摸进了记忆的仓库，瞬间搜索到了无数有关墨墨的记忆。
宣墨，这个十五岁的人类女孩的名字。
有了这些，她就能一直安静地生活在人类世界中，等待下一次休眠，直到……等来同族。
“墨墨，我发现从早上看到你开始你就傻乎乎的，你给我打起精神来啊！下午的语文和明天的英语可是咱的强项！这两科不败就行了！”
宣墨看着拉着自己的女孩，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所谓的“发小”，名叫田晶晶，很……没心没肺……的人类。
对宣墨记忆中那个没心没肺的描述有点疑惑，她有一种冲动想去透视一下田晶晶是不是真的没有那两个对人类来说应该很重要的器官。
不过算了，看出来又怎么样，又不能给她安上。
跟着田晶晶走到一个有很多人类的地方，那儿的人都拿着一块有凹陷的铁板，看样子，似乎是在领取食物……那些含有低微能量和高累赘物质的消耗品。
“都说一高的伙食很好，看起来确实不错耶！”田晶晶兴奋地张望着，蹦蹦跳跳地拿了两个餐盘，递了一个给宣墨，“拿着，要吃什么？我们排队去！”
宣墨无所适从，她刚刚看懂这些生物在干什么，下一刻就要跟这些生物干一样的事情，那么接着，她是不是继学会使用书写用具后又要学习使用后进餐具？
果然……
不动声色地看着田晶晶握筷子的样子，宣墨先是抓着筷子一动不动，装做左右观望的样子，在观察中逐渐掌握动作要领，然后用标准姿势握住了筷子。
“快吃啊！菜都冷了！”
该死的，还要学会咀嚼！
这副身体并不是原主人的，是用营养仓里剩余的材料照着样子做的，顶多就是通过神经接驳器提取了原主人的记忆数据，所以……宣墨很担心在咀嚼上会因为效率以及频率的问题和别人有所不同。
于是她只好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进食的样子，一口饭要咀嚼多少下之类的……
精力无穷的肉体也禁不起这般折腾，很快宣墨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在进餐，她照着样子吃了两口后就把盘子一推，转过头去。
“又不吃？”田晶晶翻了个白眼，“你的身材已经够好了！你够漂亮了，不用再自虐了！咦，我怎么感觉你变了？”
宣墨看了她一眼。
“漂亮了很多……身材也……哇，什么时候变成魔鬼身材的？暑假老不见人，锻炼去了？”
宣墨不知道魔鬼身材是什么，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可偏偏田晶晶是用赞叹的表情说的，很纠结。
“我也不吃了！你怎么锻炼的，教教我呗！”田晶晶也把盘子一推。
“……”宣墨一眼就看出田晶晶本身的热量不够，她张张嘴，忽然意识到这副身体无法发出家乡话的波段，可这里的话，她还不会说。
无奈地起身，她想出去看看，刚醒来就被田晶晶找到拽到学校来，至今还没好好地认识这个世界。
刚走到门口就进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年龄差不多的雄性。
宣墨让到一边，虽然灵魂很轻，但身体很重，不适应的她还是有点蹒跚，于是靠在食堂的玻璃门上，眯眼看着领头的少年。
从前的宣墨的记忆她全有，但是无论有多强的精神力，一下子全盘接受别人的记忆都是一种极度危险的行为，所以像她这样的元帅级精神力者都有一种自动将别人的精神数据保存在另外开辟的脑域中的技能。就好像这儿的电脑，C盘是自己的系统盘，别人的东西都分区存放，需要时再提取出来。
而提取也不是予取予求的，需要相应信息的激活，如果一直没有相应信息激活，这份记忆就会原封不动地存很久。
比如田晶晶提到钱，宣墨脑中就想起了某个房间的床底下的鞋盒里的一堆零钱……而看到这个少年，脑中涌现的是比钱还要多的信息。
幼年时，流鼻涕时，罚站时，哭时，笑时，打架时，使坏时……
仅仅提取了记忆信息，宣墨不会有原主人的感情，否则她恐怕就会意识到这个世界迥异于她家乡的地方，自由的，没有数据理论的，所谓的爱情。
可惜少年没看到她，她也没有特别的感觉。
宣墨等这群人走光后，转身走了出去。
“墨墨！你去哪儿？”倒掉饭菜，田晶晶追了上来。
“四处逛逛。”一下子激活这么多记忆信息，宣墨自动拥有了一部分语言能力，说出来的话似乎不那么僵硬。
田晶晶愣了一下，忽然道：“我现在才发现，这是你今天di一次说话啊！”
神经粗大……又是一个新词汇。
“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说实话吧，能考进来已经不错了，你考得比我还好，这样虽然进不了（1）班，但是进其他平行班问题还是不大啊，就算不幸进了（13）班也没关系，师资力量也没什么变化嘛……”
于是，整个开学考就在某人类絮絮叨叨和某伪人类虚心学习中度过。
学生是昨天入学的，匆忙整理了一下就准备开学考，所以寝室里还乱糟糟的。两人进去时，里面还没有人，宣墨的床与田晶晶的并排，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快！我去洗抹布，你来铺床！”田晶晶熟门熟路地打开宣墨的柜子，拿出一块布就往厕所跑去，宣墨愣在当场。
铺床……记忆是接收了，但是配合着行动……铺床是要干吗？
铺床要睡觉……
睡觉有什么用？
睡觉养精神……
那么……我这身体也能靠睡觉回复精神力？
这个问题自己都能回答自己……不行。
精神力，是需要不断修炼的！
结论就是，铺床没必要。
田晶晶拿着抹布走回来，看宣墨还站着，一愣：“你怎么还不动啊？”
“我不睡觉。”
“你成仙啦不睡觉……受不了你了，行行行，你一边坐着。”田晶晶擦了床栏杆，利落地铺好床铺，笑道，“晚上我想去锻炼，你去吗？”
“锻炼？”
“后天就要军训了，听说会有野外拉练，我怕到时候挨不过。”
军训……军……
这个字导出的记忆让宣墨忽然浑身充满了活力，军——军人！
她这才想起，原来这个世界也有这样一个领域，可以让她如鱼得水！
迷茫的生活突然有了目标。
“宣墨……”田晶晶傻傻地看着她，“你，眼睛亮了。”
“去吧，去锻炼！”虽然乍一眼看上去这儿的生物至今没有出现肉体强度能挨过她一拳的，不过，不试过怎么会知道他们是不是那种平时不咋的，但爆发力超强的人呢？
“好嘛，那吃完晚饭就去！咦？另外两个怎么还没回来？”田晶晶再次拉着宣墨走了出去。
这次食堂里的人没有中午那么多，跟着田晶晶点了一份青菜一份饭，简单吃了几口，两人走向操场。那儿竟然有不少人在锻炼，锻炼方式各不相同，踢足球的、打篮球的，更多的是在绕圈跑。
一高的操场是标准的四百米一圈，什么器材都没带的两人只能上来就开始绕圈跑。
一辈子没接触过这种锻炼方式的宣墨感到很新鲜，很想撒欢地飞跑，但是考虑到田晶晶貌似很正常的龟速，她只能抿着嘴在一边慢慢地跑。
两圈过去了，田晶晶早就跑得脸红脖子粗，状似濒临死亡，行尸走肉。她跑到终点立刻停下，转头看向一直慢悠悠地跟在身后的宣墨，这不看不打紧，一看立刻被吓了一跳。
宣墨跟着她停下来，身形笔直，呼吸浅缓，脸色平静，就跟没跑过一样！
“你……你……”田晶晶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还是那个跑几步就喘的、弱柳扶风的“宣妹妹”吗？
“墨墨，你跑了没啊？”一直没怎么听到脚步声的说。
“跑了。”
“两圈？”
宣墨疑惑地看着她：“嗯。”
“那怎么一点事儿都没的样子？”田晶晶绕着她走了一圈，“就算你一个暑假都在锻炼吧，也不至于这样啊！太轻松了！”
“你还跑吗？”
“呼！我跑不动了，你要是还能跑就跑吧，总不能下来锻炼，一点成果都没有，总要流点汗。”
“嗯，那我再跑一会儿。”说罢，宣墨跑开了，速度不紧不慢。
三圈，四圈，五圈，六圈……
宣墨再一次跑过田晶晶的时候，被她一把拉住，田晶晶惊得双眼瞪出：“墨墨！你都快跑到三千米了！”
才三千米……行动基数从来不小于光年的宣墨同学嗤之以鼻，不过看样子似乎已经不能再跑了。
虽然熙熙攘攘的人中不大会有人注意她，但是难保不会有有心人看到她这么没完没了地跑。
“走吧。”宣墨摸了下额头，像是在擦汗。
等她们回到宿舍，另外两人已经到了。
田晶晶身高一米六三，长着可爱的苹果脸，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儿一样，一看就是很有亲和力、身材略有些小胖的女孩。
宣墨似乎是个很漂亮的人，但从田晶晶话里话外的意思看，她的长相和她过于柔弱的性格非常符合，只是当里面有一个不一样的精神时，不知道又是怎样的情形。
另外两个新舍友究竟长得如何宣墨也不清楚，不过她虽然没有蓝星人的审美，但是却可以从别人话里的评价和眼神的变化看出其他人的形象如何。
比如对一个叫齐扇的女孩，田晶晶就有种略带小小嫉妒的奉承。会丢出什么“好漂亮啊，腿好细好直，头发好长好漂亮”之类的话。
齐扇一边掩饰不住地笑，一边说：“别光说我，宣墨也很漂亮啊，身材好好，好完美。”
另外一个女孩就显得很沉默，矮矮的身材，竹竿一样的细瘦，脸上、身上无一不小，站在一边，显得有点卑微的怯懦，存在感很低。
“李芳，你是周县来的吗？”田晶晶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眼睛亮亮的，“好厉害，就是那个保送生！”
“嗯，你好。”李芳偷偷看看宣墨，对上她幽深到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的目光，又惊慌地低下头。
一场见面奠定了两人不同的印象。
田晶晶偷偷跟宣墨咬耳朵：“我还是比较喜欢李芳，比较厚道，很低调的样子。”
宣墨什么都没说，但她知道，她比较喜欢那个齐扇，因为比较有攻击性，相比李芳这样什么威胁都没有的，她比较喜欢刺激一点的人。
没有敌人，也要制造敌人！
“不是还没打靶吗？”中年人转过来。
“上次小周他们无聊，就拉了要比赛的同学去练练，才发现的。”
“好嘛老李，胆儿肥了，拿兔崽子们开涮啊，还不跟老子讲？”
“团长大人你事多，哪管得到我们？”面对团长的笑骂，李政委笑得开怀，“就是不知道那是哪家的丫头，这么厉害。”
“行咧，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丫头嘛，上不了战场还不是白瞎，以后看到个敌人就吓得腿软，不行哟。”团长摸着下巴，“不过，还真的相当厉害啊，四十九，咱团里zui快的是多少？”
“上次小周全套做完是五十八秒。”
“嗯……”团长看着前方的比赛场地，拍拍手道，“行咧，继续比吧！”
射击比赛并不是把所有人拉到校场去，只是每个班有一定名额可以去围观，其他人先在食堂休息。女生大部分又都不乐意去了，于是剩下的名额继续让感兴趣的男生们补上。
这一会儿围观的男女比例比参赛的人还不正常，几乎所有男生都来了，但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女生坐着，大多都是参赛女生的好友，田晶晶自然也坐在那儿。
现场有几个男生正窃窃私语，什么有个女枪王特别牛，什么连射满分，简直赶上特种兵之类的。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可惜名字没传开，只是从教官那儿听说了点。
参赛共二十六个人，五个五个打，只要五轮就结束了，zui后一轮六人。
di一排上去后，只听到一声声巨响，虽然有点间隔，但五个人的枪声此起彼伏，还是让人很难忍受。男男女女的全都捂上了耳朵，旁边的教官嘲笑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结果是zui后公布，所以一开始就只是看射击着实没什么味道，大家索性就捂着耳朵用“唇语”聊天。到了第四轮，轮到宣墨了，田晶晶身边那群男生的教官忽然踢了他们一脚，喊道：“看好！里面有个枪王！”
大家连忙看过去，一溜的三男两女。
看到宣墨趴在那儿不动如山的样子，田晶晶一下子激动了，指着宣墨道：“啊啊——那是我朋友！”
教官听到了，顺着田晶晶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一亮：“那个长头发的？很白很瘦的？”
“对对对！”
“嘿！就是她！你朋友很厉害！”
“啊？真的假的啊？”田晶晶不可置信地大叫，“她……她……”可是“宣妹妹”啊。
话还没说完，射击已经开始了，这一次，大家都来不及捂住耳朵，只听到有个人“砰砰砰”连着十发一溜地打完，然后在别人还在趴着打的时候拿了枪站起，淡定地交了枪站在等待成绩的队伍中，垂着眼睛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打得好快！不怕后坐力吗？”男生们惊呼。
田晶晶也听说过后坐力，现在一想，有点担忧地往宣墨那儿看，且特别关注她的右肩，不过貌似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