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父母的保存期限,只有十年

從孩子的五歲到十五歲，你只有十年的機會。

望著孩子背著背包的小小身影，我知道，總有一天我要面對孩子離開身邊的日子。
但我一點也不沮喪，因為，我已經將孩子的每一份笑容、眼淚、體貼和愛意留存起來了，
到那一天，我只要再從心裡拿出來解凍就好——
絲絲甜蜜的回憶，就是父母度過老年時，所需的全部養分。

很多父母是這樣想的：孩子還小，等我們什麼什麼的時候，再怎樣怎樣。
三歲小嗎？八歲如何？八歲還是太小了，十二歲如何？
機會，常常都是在等待中失去的。

從孩子的五歲到十五歲，唯有這黃金的十年， 你可以前一秒鐘跟他像好朋友般說話；
後一秒鐘，他卻可以帶著天使般的臉龐依偎在你懷裡睡著。
如此美妙的特別感覺，你只有十年可以享受，一旦錯過，機會將永遠不回頭。

我知道，旅行只是一個概念，只是父母活在當下的一種實現。
我知道，不是每個爸媽的保存期限都是十年——放心，只會更少，不會更多。
然而，父母能陪孩子多少年、到幾歲，都只是一個提醒：
我們不是上一代只求溫飽的父母，
我們還要好好享受，養育下一代時，千金也買不到的美好時光。

——汪培珽

自序：當你願意開始 汪培珽

【連玩都需要下決心──出發篇 】
連玩都需要下決心
存款不夠辦簽證？
每段幸福，我都要把握
果然是「貴」族國家
旅行安全守則

【用機票換來的鴨子──巴斯篇 】
是度假還是逃難？
從手機禮節看教養
安全守則後遺症
一起追公車
放手一搏的勇氣
梅花，梅花滿天下
您只有十年的機會
我不要參觀浴室
魔奇魔奇樹
餵國王吃麵包
誰說沒有10號的牛仔褲
用機票換來的鴨子

【撐一支長篙尋夢去──劍橋篇】
幫你就是幫你，不要客氣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真有「康橋」這座橋？
我有袋鼠媽媽的育兒袋
撐一支長篙
中空的披薩
人生就在轉彎處
上帝灑下來的禮物

【媽媽，請叫我地鐵專家──倫敦篇 】
孩子都看在眼裡
簡直就像天堂一樣
千金也買不到的美好時光
孩子的困惑
媽媽該不該買給你？
到大英博物館看石頭
我們真的被騙了……
無可取代的側影
壞人就寫在臉上
國王的位子
最大的玩具店V.S.最難教養的世代
孩子，你做得到嗎？
媽媽不怕笨
請沿著橘色路燈走
有去有保佑
隨孩子，樂在當下

【每段幸福，我都要把握】

「我和孩子從小相依為命」，如果以連續劇的語言翻譯就是：媽媽很命苦，必須獨力扶養孩子到長大。可是，我們家有爸爸、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舅舅、舅媽……這麼多人支持著，媽媽卻還是常常有──與孩子相依為命的感覺。

爸爸不顧家嗎？沒有，他是個難得的好爸爸、好先生，孩子和我都非常愛他。只要是放假的日子，爸爸總是全心全意的陪伴著家人。

但是，媽媽還是有著與孩子相依為命的感覺。或許是中國人刻苦耐勞、犧牲奉獻的血液太濃，上班「朝九晚九」成了常態；我雖不喜歡，然而當大家都是這樣工作時，你可以打破成規嗎？即使當初我還在職場時，每天晚上的到家時間，也要七點半了。

工作上才剛大調動的爸爸，兩星期的旅行，他有些為難。

這就是媽媽嫁對人的地方，他不會一開始就直說：「最近忙得不可開交，你們去就好。」而是委婉地說：「走不開這麼久，一星期就好。」

不想「丟下爸爸，獨自去玩耍」的媽媽，於是想出更多方案：去美國好了，用一星期從舊金山玩到洛杉磯，然後爸爸先回去上班，我陪孩子繼續玩迪士尼……他說好。

可是媽媽想到十幾年前自己對迪士尼的興奮，再想像孩子臉上會有的驚奇和笑容，那是稍縱即逝的美好時光，媽媽不想爸爸錯過人生最重要的風景啊。

猶豫之際，媽媽隨口問：「那我們這次自己去玩，你下次再去好了。」爸爸馬上說好，答案彷彿早排好隊等著了，只差問題出現而已。這時我也才突然瞭解——說工作壓力也好，說責任感重也罷，在工作與家庭中取得平衡，爸爸也是有掙扎的。

我只是替爸爸惋惜，這份幸福，為何只有我獨享。

「沒關係，我再帶你來。」每每看到什麼好風景，我總是這樣自言自語的說著。

當媽媽無法決定要去哪個國家時，現在的父母一定會跟孩子討論──其實，問了也是白問。「去英國好不好？」媽媽問。

「有沒有沙灘？度假一定要有沙灘。」小孩只對沙子和水有興趣。而且還可以加在一起玩，更是「好玩」的最高級。

「沒有，但是哈利波特的J•K•羅琳住那裡。」媽啊，這是什麼度假理由啊？

「好啊，可以看到哈利波特嗎？」媽媽乾脆不回答這樣的問題。「可是飛機要飛十三個小時耶。」這是我一直沒去過歐洲的原因，因為我很怕浪費珍貴的假期在飛機上。而且我一直有著錯誤的知識，以為從台灣飛到歐洲要十八個小時，甚至更久。此時我才明白，我誤會歐洲了，從香港飛也差不多是台灣飛到美國加州的時間。但是結婚有了孩子之後，長程的旅行我就沒考慮過了，十三個小時，還是超過我的「預算」範圍。

「哦，那我要去，我最喜歡坐飛機了。而且還是半夜一點的飛機，我最愛半夜坐飛機了。」什麼？媽媽辛辛苦苦籌備的假期，原來，你最興奮的是坐飛機，那我乾脆買張機票讓你繞地球三圈，這樣不是更省事。

「真的可以帶孩子去自助旅行嗎？」「我也想試試，但要是先生不放心呢？」「我們的積蓄夠旅行嗎？」「我的英文不夠好，也可以去嗎？」「公婆一定會大驚小怪的，怎麼辦？」

各位，請再仔細想想：這到底是別人的問題，還是自己的問題？還有，這到底是別人的人生，還是自己的人生？我決定要做的事，無人能阻擋，當別人知道阻擋總是無效時，人生就是我的了。

或許，很多父母是這樣想的：現在孩子還小，等我們什麼什麼的時候，我們再怎麼怎麼樣。三歲小嗎？八歲如何？八歲還是太小了，十二歲如何？而機會常常都是在等待中失去的。

小孩長大的速度有多快呢？問問孩子已經十八歲的父母就知道：他們會說，孩子彷彿昨天還拿著奶瓶哭喊著媽媽呢！

去哪裡旅行呢？去哪裡根本不是重點。三年前，我們去了花蓮太魯閣國家公園裡的沙卡檔步道，它是硬從山壁間鑿出來的小小通路，另一邊就是斷崖，有些路段與河谷落差達十幾公尺，大片岩壁上的花色和紋路，是歷經了千百萬年大自然的雕刻……它有多美呢？美到值得每年去一回；然而有些路段的步道又落入溪谷，姊姊弟弟曾在裡面捉到的小蝌蚪，比任何昂貴的玩具都能要讓他們記得一輩子。

如果試著回頭想想自己剛過完的一年，事情可能就更清楚了。如果我希望將自己對孩子的記憶定格，只要想著不同時期的旅行，兩歲、三歲、五歲、八歲、十歲……一段段的回憶便能立刻湧上心頭，這就是父母養育子女所得到的最大回報。你也會突然驚醒：孩子，為什麼這麼快，就長大了！【放手一搏的勇氣】

不敢錯過回程唯一的一班公車，媽媽十五分鐘前就在站牌下等車了。但在這種「與世隔絕」的地方等車，還真是考驗自信心的時刻呢。雙線道的小路上，只有一個小小的公車站牌，雖然時刻表上清楚寫著四點四十分會有一班車，但這整條路上，十分鐘都沒看見一部車經過。

孩子開始擔心，「車會不會來？」

「來的車就是我們要坐的嗎？」媽媽也喃喃自語著，「如果超過時間沒來，該怎麼辦？」

但是，不到兩分鐘，媽媽「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個性又發作了——竟然開始對著石牆上的小野花猛按快門，又想在沒人幫忙的情況下和孩子來張自拍合照。

「媽媽，那是我們的車嗎？」

「對，快衝啊！」我們又是千鈞一髮地上車。驚魂甫定，我好奇地問孩子：

「如果，剛才公車已經開動經過我們了，我們才看到它，你們敢立刻追上去大喊『停車』嗎？」而且前提是，我們並不能確定，這就是我們要坐的那班車。

為什麼媽媽要這樣問呢？因為我知道，在大人的世界裡，「失敗」不見得是做錯了什麼事，有時候「心裡想做」，最後卻「沒去做」，這也算是失敗的一種。

放手一搏的勇氣，才是讓人生更圓滿的路徑。

三年前，弟弟才是個幼稚園大班的孩子，我們也是三人到紐約找朋友過暑假。

我時常和孩子回味紐約的那一晚狂奔。

當天逛完自然歷史博物館後，我們正穿越紐約最有名的中央公園，往回家的路上走，後來突然發現足球場般大的草地上正在架設舞台，原來是當晚有知名管弦樂團的免費演奏。那時還不到下午五點，一問之下音樂會七點半才開始，「姊姊，你們要不要留下來聽？」雖然要等上個把鐘頭，但「殺時間」從來不是孩子的煩惱。

一開始，整片大草地都是我們的，隨著天色愈來愈暗，人也愈聚愈多，我們身旁的草地一塊一塊陸續被人群填滿，最後幾乎沒有任何落腳之處了。

什麼叫浪漫？相約的朋友、一起下班的同事、看得出年紀的老夫婦；事先準備好的美麗布幔鋪上草地，白酒紅酒香檳酒瓶叮噹作響……令我難以忘懷的是，他們連高腳酒杯，都能很自然而然地從袋子裡變出來。聽完最後的安可曲、看完助興的小煙火已經十點半了，跟著大批的人群走著，紐約這個不夜城，當時給我的感覺是安全的，於是我跟孩子建議：「不知道公車要等多久，也不知道最後一班是不是開走了。」「我們走路回去好不好？」大約是二、三十分鐘的腳程吧。

孩子當然累了，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媽媽可以，我們就可以。」常常是他們給我的答案。

正當我們離開公車站，認命且愉快地向前走時，不到一分鐘，一輛公車從我身旁駛過，媽媽迅速地瞄了一眼車牌：「啊，這就是我們要坐的六十五號啊。」

那時的情景至今還深印在我的腦海裡：一條黑漆漆的單線道巷子，連路燈都只剩下一兩盞亮著，公車急急地向下一站駛去。媽媽目測那樣的距離，根本不可能趕得上，而且這麼晚了，上下車的人一定少，公車只是短暫停靠，我們趕上的機會微乎其微。所以媽媽只是嘴巴喊喊，並沒有行動的打算，但姊姊和弟弟卻好像聽到「向前衝鋒」的戰鼓指令，已經拔腿跑了起來……

那媽媽呢？當然也只好跟著跑啦。

雖然都是跑，但是孩子和父母的心態卻是天差地別：孩子是心無旁騖地向前衝，不管結果如何，只管盡力再說；而媽媽卻是邊跑邊想：孩子們，不可能的——別跑了。

悠悠長巷，這回是小雞帶著母雞向前衝──而人生不闖到柳暗花明處，怎麼可能撞見又一村呢？

都這麼晚的時間了，在這個小站下車的人卻出奇的多。孩子在媽媽二十公尺之前就跑到了公車門口——不過他們沒上車，小小的臉蛋只是看看司機，又看看媽媽，多希望司機能夠明瞭——那個愛猶豫的老女人，您就行行好等等她吧！

孩子驕傲地迎接媽媽的到來——「你看，我們跑得有多快啊。」
沒有第一名的獎狀，也沒有一百分的考卷，但是，媽媽打心底以你們為榮。
公車上，看著被拋在身後的長巷，我心裡確定了一件事：

放手一搏的勇氣，孩子與生俱來。該被教育的永遠是大人，不會是孩子。

【用機票換來的鴨子】

如果根據專業的旅遊建議，巴斯甚至可以是當天往返的景點；可是我們三個人卻在這裡停留了四天三夜，而且媽媽最愛的——散步，都還沒有機會體驗，就得離開了。

媽媽喜歡散步。這種史上堪稱最沒有建設性的活動，當我還是個職業婦女時，就是每天驅使我從辦公室趕著回家的動力──我想帶著嗷嗷待哺、走路搖搖擺擺的孩子去散步。從家裡走到十五分鐘路程之外的台北遠企噴水池廣場，即使沿路都是城市的車水馬龍，但是大手牽小手，那種沒有特別目的、悠哉悠哉的散步感覺，我特別喜歡。後來我們搬家了，孩子也大了些，從住家牽著腳踏車過馬路就是台大校園，平常都是孩子騎車奔馳在前，我從容漫步於後。孩子的腳踏車一下子就騎遠了，就像年輕人的生活步調一定比老人家快；但是，騎遠的孩子總會自己再繞回媽媽身邊，說上兩句話，又騎走了。
我望向遠方：有一天，當父母老到住進養老院時，孩子也一定駕著人生的腳踏車騎遠了。沒關係，只要記得不時回來跟媽媽說上兩句話，於願足矣。

要離開巴斯的當天早上，房間門口的地上有張DM，想必是從門下塞進來的，媽媽一看，好懊惱啊。為什麼這幾天都沒注意到這張隨處可能拿到的介紹呢——巴斯是個依山發展的城鎮，除了平地上的市區古建築，往四周放眼望去，小山、丘陵上也全是美不勝收的老式建築。DM上寫著，每天上午十點到某處集合，就有專業的健行嚮導免費帶領大家，進行四小時的城鎮巡禮。

一到巴斯，媽媽心裡想著的就是：散步、健行、聽聽鳥語、聞聞花香；如果孩子喜歡，隨時停下來撿石頭、玩溪水，我也樂此不疲。

「我們下午再出發去劍橋，早上你們要不要去健行？」媽媽問孩子。

「不要。」孩子異口同聲。

「可是媽媽好想去哦！」雖然我這麼說，他們還是不為所動。媽媽知道，四天三夜玩下來，加上剛抵達的時差問題，他們都沒有足夠的力氣去健什麼行了。

每當媽媽問孩子意見，很多時候根本是媽媽心裡也在猶豫，於是想尋求別人的支持。可是，如果孩子不支持呢？那就等於在幫媽媽下決定。其實媽媽也不該去，而是應該放鬆一下的，畢竟趕來趕去，就失去了散步的意義。況且，繼之而來的美景和挑戰，更讓我知道，孩子的決定往往才是最明智的。

於是，我們準備中午過後再往下一個目的地出發。悠閒地吃過早餐，沿著旅館旁的河堤散步，就是我們全部的行程。

不到三米寬的小路，高度幾乎與河面平行，這只是當地居民穿梭往來的便道。清晨九點鐘，窄窄的路上有一身勁裝的慢跑者、悠閒散步的老夫婦，也有衣著整齊的上班族匆忙走過，或是媽媽正要送孩子上學。河畔的楊柳樹枝垂落河面，後方襯著百年尖塔矗立的古老教堂，平靜而和諧。

「媽媽，你看！」我的第一次，也是孩子的第一次，近在咫尺的距離，有三、五隻鴨子從河面憑空起飛。「鴨子會飛嗎？」媽媽大叫。因為我活到這麼大，也從來沒看過「會飛的鴨子」。媽媽見過的鴨子，好運的，是關在菜市場的籠子裡；不好運的，是風乾的南京板鴨。原來，鴨子不只會飛，而且在鴨子的世界裡，也有「歧視」這種事。

「媽媽，你看，這隻好壞哦，都不讓那隻來吃麵包，還啄它、把它趕走。」「真的？」原來校園惡霸的行為，也存在於鴨子之間。孩子於是使力將麵包拋遠，好讓那隻被「排擠」的可憐鴨子，能吃到一些東西。

「好像有一隻是班長耶。」媽媽發現。四五隻鴨子在一起的時候，其中好像總有一隻是首領，因為常常不見任何動靜，所有的鴨子就一股腦集體飛走，「一定是有誰發出暗號才對。」然後不一會兒，又全都一起飛回來了。

只是鴨子，只是鴨子的起飛和降落，卻美麗得值得媽媽用香港─倫敦的來回機票去換。

如果有一天，五十歲的孩子問八十歲的老媽媽：「妳要不要再去巴斯的河邊，看鴨子起飛和降落？」我垂垂老矣的眼睛裡，必定會隱隱透出美麗而燦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