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最近没有了，但之前常常看你坐在房间床沿，哭得很伤心的样子，怎么了？”
“之前，几乎每天都会看你在家里吃饭，但最近你回来没多久就睡了，你有没有在吃饭啊？”
这样的话，像是一起生活很久的室友的问候，又或是家人间的亲昵话。
但事实上，他是一只22岁的猫咪，叫作“咪咪”。
“捡咪咪回家的小男生，是我朋友的儿子，那时候他上幼儿园，但现在那个小男孩转眼都成为一个当完兵在工作的大男生了。”照护人微笑着这样回想。
照护人和咪咪那种互动的感觉，很有点相依为命的味道，像是你是我的唯一，而我也是。
“之前哭是因为你的身体状况不稳定，我很担心啊！现在没有在家里吃饭，是因为最近工作比较忙，来不及回家吃饭。但我都有在吃的，别担心。”
灯光微微昏暗的咖啡厅，看到照护人眼眶隐隐的湿痕，我低头啜了口热茶，想稍微回避照护人的眼神，给她一点私人的时间消化。
我想，亲耳听到养了22年的猫咪，主动关心自己，内心的震撼，也许是那一抹泪痕的千万倍重吧！
“最近的生活照顾，有需要改善的地方吗？”
“背不舒服，觉得怎么躺都很怪，坐立不安，睡不好。
“上厕所的地方，很难进去，要用跳的。但我现在不大能跳了，我都要忍很久受不了了才去尿尿，因为厕所太难进去了。
“很讨厌打针，一天一次好吗？”
“咪咪的背有骨刺，的确是坐立难安；厕所很难进去这点，我会想办法改善，也许做个斜坡吧；但是他说的打针，其实是点滴。
“咪咪需要靠点滴强迫补水，但因为咪咪每次打点滴都很不配合，所以只好分3次打，一次20～30cc。
“如果咪咪可以配合不动撑5分钟的话，一次100cc，这样就可以一天打一次针。”
跟咪咪沟通后，咪咪说，只要一天降成打一次针，他可以配合。尽管如此，他嘴上还是抱怨：“但是打针的时候，真的很无聊。”
回去后隔几天，照护人写信给我，说咪咪这几天打点滴都配合很多，一次都能打到100cc，终于能够如他所愿的“一天只打一次针”。
“也因为点滴顺利的关系，咪咪的整体状况变好很多，嗓门变大、姿势好多，就连晚上食欲都大增。”
年事已高的猫咪，因为优良的医疗环境得以延长寿命，但是因为身体的虚弱，让生活上有很多不舒服。通过沟通，能让咪咪的生活质量得以提升，在生命后半段的生活，过得轻松一点。
“只要咪咪愿意，我会一直陪他到最后一刻，我们一起努力。”尾声的时候，照护人这样严正地说道，像是咪咪的全部，都寄望在她手中一样，轻轻的一只猫，却是好重的一份心中重量。
“最后我想问，如果未来，有需要搬离这个家的时候，咪咪愿意跟我一起离开到新的地方生活吗？还是身体不舒服，想待在现在这个家，不想被移动呢？”
“我只希望，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咪咪说。
猫妈妈的教育
用心做了称职猫奴，也领养了心目中的美猫，但没想到猫咪却不亲人。
“小姐不大给摸，即使领养了一段时间，现在也不大能给我摸跟抱，这让我觉得有点沮丧……”
其实这不是我碰到的第一只“触不到的猫”，有些猫触不到的严重程度，是相处了5年，摸到的次数五根手指头都可以数出来。
其实摸不到也就罢了，可以通过时间让彼此适应，只是因为照护人不久后要从台北搬回台南，照这样下去，人靠近就会被威吓，也无法用手摸，很担心到时候要搬家无法把她送进猫篮里。
如此“触不到”，让我好奇当初照护人是怎么跟小姐相遇的。
“说到这，我就觉得我好像被仙人跳了。”照护人一脸委屈地说。
“当时是在医院领养小姐的，在医院的橱窗中她睡得好香好可爱，几乎让人不忍心吵醒她。
“没想到她醒了以后，好乖好撒娇，我的手怎么揉摸或是抱她起来都可以，完全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状态。那时候我想说看来这只猫咪应该蛮好相处的，所以领养手续一办，我就带小姐回家了。
“没想到回家后睡了一晚，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照护人整个像是个求诉无门、抱错小孩回家的妈妈。“摸也摸不到，太靠近还会被哈气，Leslie，你说这不是仙人跳是什么？”
问了小姐那时候第一次碰到照护人，怎么可以给他揉摸，现在却完全不行，没想到小姐说：“我那时候刚睡醒，心情好，所以没想那么多……”
果然是容易本位主义思考的猫咪，单单一句睡醒心情好，就把我跟照护人打趴。
“那你现在为什么都不理人呢？”我继续诱哄着小姐回答。
“从小，猫妈妈就跟我说不可以靠近人类，即使现在知道人类对我很好、很安全，但是我还是无法完全接受。
“即使现在习惯了，觉得安全了，但还是有种打从心底怕怕的感觉。”小姐努力解释着自己的处境。
我想了想该怎么传递这种信息给照护人，所以我比喻：
“大概就像我们从小被教育毒蛇很危险吧。
“知道蛇很危险，有天却意外地被毒蛇之家收养，毒蛇爸爸、毒蛇妈妈都对你很好，还会准备好吃的食物，也会每天在你身边蛇来蛇去照顾你，你可以接受相信毒蛇家庭不会伤害你，但是要跟毒蛇妈妈抱抱亲亲……可能还要花点时间来适应吧！”
小姐：“现在的极限是如果拿玩具来跟我玩，我可以小小给他摸一下。”
“对对对！她大概就是如果我拿逗猫棒跟她玩，可以趁机偷摸一下，其他时间根本就是碰不到啊。”
“所以你就想象你现在可以离毒蛇这么近，但毒蛇要主动来摸你，还是感到很恐怖。”
“唉，那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接受我呀？”照护人有点忧心地问。
“再给她一点时间啰，你看现在不就可以偶尔偷摸了吗？”（笑）
后来听说，小姐成功地被打包，跟着照护人一起去台南生活了。但也许是因为工作室还在整理中，很多人，例如房东、家人进进出出，忙乱之间，小姐就这样逃家了。
后来听说，小姐只会趁没人的时候，回来工作室吃饭、排泄，完全把工作室当QK旅馆在使用。
后来听说，照护人目前决定先按照小姐的脾性，维持放养的状态，也许以后，再想办法捕获她吧。
我想着，也许对小姐来说，和毒蛇一起生活，还是太为难她了吧。希望小姐在外面，可以过着她想要的生活，一切平静安好。
浓情蜜意兄弟档
熊熊是3岁的成年结扎公猫，而小汤圆是新加入的小公猫，3个月大。
照护人发问：“熊熊对小汤圆的想法是怎样？”
此时我内心想着，多半都是不喜欢的吧，通常旧猫都很不高兴新猫的加入，更何况这次还是两只公猫。
没办法，我沟通过太多打架斗殴到天荒地老的猫咪们，搞到照护人要用房间隔离，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往往是：我对他们没有要求，只要不打架就好！
无怪乎我听到照护人问起旧公猫对于新公猫的想法，内心立刻如本能反应般地画了个大叉叉！
熊熊是可爱的虎斑猫，不同于虎斑猫通常带点顽皮或凶狠的神情，熊熊的表情柔和又带点天然憨厚感。
没想到一问熊熊，熊熊说：“我还蛮喜欢他的！虽然刚来的时候很想打死他，我很气！但是现在觉得有他一起生活还蛮好玩的。”
“可是，他常常会咬我脖子，咬得我好痛哦，可以叫他不要这样吗？”熊熊哀求道。
照护人笑说：“对，小汤圆每次都咬得熊熊哇哇叫，昨天晚上还把熊熊咬伤。可是我听说成猫都会咬回去，告诉小猫不可以这么用力啊！可以请熊熊咬回去吗？因为看熊熊这样真的也蛮心疼的……”
“可是他每次都咬得我好痛！我只想逃开啊！哪有心情想到什么咬回去啊！”熊熊感觉很委屈。
“那你如果不喜欢被小汤圆咬这么痛，你就要想办法咬回去哦。”我努力劝诫熊熊。
“那要怎么咬？”熊熊一副茫然的样子问我。
这下我糗了，我又没当过猫，我哪知道怎么咬？我开始努力回想一些动物星球频道、Discovery看来的成狮和幼狮玩耍的画面。
“你就反咬小汤圆脖子后面，那边最有肉，他比较不会痛。力道稍微重一点点，小汤圆就会知道这样子很痛，以后他就不会再咬你了。”见鬼了，我竟然在教猫咪怎么教训小猫。
“好吧，那我下次试试看。”熊熊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回应我。
“还有，小汤圆除了爱咬熊熊外，还有个问题，就是现在晚上睡觉时，我们都会把小汤圆先关笼隔离，可是小汤圆都会一直叫一直叫……”
熊熊：“我知道啊，真的很吵耶，所以我跟小汤圆说好了，我下去陪他。然后我会去小汤圆的笼子外面趴着陪他睡。”
照护人：“真的……熊熊都会在床上喵喵喵几声以后，就下床去笼子外面陪小汤圆，而且这样以后，小汤圆真的就不会叫了……好吧，既然熊熊能把小汤圆安抚得很好，那我想小汤圆晚上爱叫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我觉得照护人真的很幸运，还能拥有熊熊保姆来帮他照顾“夜哭婴儿”。
“那我还想知道，以前熊熊都很爱躺在沙发上面的靠垫上，为什么现在熊熊都不大去躺了？是不喜欢了吗？”照护人疑惑发问。
“没有啊，因为躺在那个上面，小汤圆上不来又碰不到我，就会在下面一直哇哇叫、一直抓、一直爬，搞得我烦死了，所以干脆下去陪他。”熊熊一副无奈的样子，可是我十足感受到他的温柔贴心。
照护人：“对啊，熊熊真的很疼小汤圆，他还会帮小汤圆舔屁屁，可是常常刚一舔，小汤圆就会回头咬他！我想问熊熊：‘小汤圆是屁股不舒服吗，还是舔得太用力？’”
“就小孩子不耐烦，想早点结束。小汤圆真的很容易不耐烦耶。我教他用猫砂的时候他也爱学不学，他刚来的时候根本不会盖砂，还好有我教他，他现在才会盖砂，只是有时候还是会忘记盖，我还是要去帮忙盖一下。”熊熊很父兼母职的那样，一肩扛起幼猫的教育责任。
“那你现在的生活有开心的时刻吗？”听到熊熊好像有点小抱怨，照护人担心地问。
“我觉得可以一直舔小汤圆，帮他理毛，还有小汤圆冲过来咬我、我们追逐的时候，就是我现在超开心的时刻。”熊熊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常常做猫咪的调解委员，当中更有不少是新猫与旧猫无法适应、天天斗殴的。这是第一次，熊熊让我认识到，原来新猫与旧猫可以生活得这么融洽、这么浓情蜜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