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爱丽丝站了起来，理了理头发，冲大家粲然一笑，可是没有人冲她笑。
“我来得不是时候？”她问。
“我们正担心你不会来。”米拉娜严肃地说。她轻轻地扶着爱丽丝从花上下来，走到桌上。
“怎么啦？”爱丽丝说。天魔已经死了，红皇后伊拉贝丝和她的狗腿子红骑士已经被放逐到了边境，爱丽丝以为仙境会平安无事的。
“疯帽子出事了。”白兔麦崔说。爱丽丝这才意识到疯帽子没在—他会为此遗憾的，他最喜欢热闹的聚会了。
“出事了疯帽子！”阿呆说。
“疯帽子出事了！”阿瓜坚持说。
“出事了疯帽子！”阿呆回敬道。
“呆瓜兄弟！”米拉娜急忙叫道，警告地看了他们一眼。
“他疯了！”呆瓜兄弟一齐说。
“疯帽子吗？”爱丽丝说，“这个我知道。这才像他……自己嘛。”她希望他们告诉她问题到底是什么。
“更糟糕的是，”阿呆担忧地低下头看着她，“他不笑了。”
“变得越来越忧郁，越来越正经了。”他的兄弟接着说。
疯帽子不笑了？爱丽丝很难想象疯帽子的眼里和脸上没有了讽刺的笑容会是什么样子。她心里正想着，眼前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渐渐地，那只妙妙猫现出了全身，正懒洋洋地缩成一团。
“我们没办法让他笑一笑。”妙妙猫解释道，他指着桌子上散落的纸张。
爱丽丝低下头去，发现自己正站在几页纸上面，纸上满是逗疯帽子开心的计划和点子：怎么胳肢他才能逗他笑，怎么带给他不同的惊喜，怎么给他讲笑话和猜谜语。
妙妙猫的眼睛盯着爱丽丝，继续说道：“我们希望你能帮我们救救他。”
爱丽丝皱起了眉头：“救救他？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交换了一下眼色；猎狗贝亚德把鼻子伸了过来。他一靠过来，矮小的爱丽丝眼前就出现了巨大的鼻孔。
“有一次，我们顶着大风到塔尔葛森林中调查……”贝亚德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他描绘了狂风如何卷得枝叶漫天飞舞。他们边走边玩丢树枝的游戏：贝亚德扔出一根树枝，疯帽子舌头耷拉在外面，四肢着地去捡回来。
“疯帽子一如既往地那么疯狂，”贝亚德继续说，“直到……”
猎狗停住了，他两眼之间的皮肤因为担心而皱了起来。他继续讲了疯帽子整个人是怎么突然呆住了，脸色惨白，好像见鬼了似的。原来，疯帽子从一个树桩里面找到了一顶蓝色纸叠成的小帽子，似乎是有人藏在那儿的。
“就这样。”贝亚德懊恼地说。
“就怎么样？”爱丽丝追问道。
“每况愈下。”米拉娜严肃地说。
白兔麦崔跳过来：“他坚信他的家人还活着。”
“这让他变得一本正经起来。”贝亚德继续说。
“正经得要死。”阿呆感叹一声。这次，他的兄弟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对着说。
睡鼠麦利哼了一声，摇了摇头。爱丽丝现在和她一样高，很容易就拍了拍麦利的肩膀。桌子上一时安静下来，大家都陷入了思考。
“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贝亚德最后说。他用爪子拍了拍桌上的纸片，露出了一张发笑果汁的配方和一段名为“我为发疯狂”的笑话。
米拉娜充满期望地看着爱丽丝：“然后，我们就想到了你。”
爱丽丝挺了挺身体—虽然现在个子很矮，她还是尽力挺了挺。不管怎么样，她不会让他们—尤其是疯帽子—失望的。“他在哪儿？”她问道。
第六章 爱丽丝走到大门跟前，探进身去。
吱—嘎—门轴一阵作响，大门打开了。
大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大厅，里面全是高至穹顶的雕花柱子。爱丽丝瞪大了眼睛，走过一根根柱子。里面到处都是楼梯和走廊。
爱丽丝旁边的柱子转动了一下，发出巨大的吱嘎声。它们的底座原来是齿轮！这一转动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那些一半露在地上、一半埋在地下的巨大齿轮都转动起来。
在她周围，各种时间设备旋转着，转动着，像一台机器润滑的部件一样。在大厅的尽头，出现了一扇巨大的门。时间真是能摆谱呀，爱丽丝边想边推门进入了另一个房间。
这是一间巨大的黑曜石宫殿，同时间城堡的其他地方一样恢宏。宫殿的顶部非常高，爱丽丝都看不见了。哥特式的墙壁高耸，呈弧线形一直伸展到屋顶，分割着空间。在她的正前方，巨大的台阶通向隆起的高台，上面放着宝座，宝座上方射下一束光柱。
时间大人—每小时、每天、每周、每年的主宰—大模大样地坐在宝座上。他脸色苍白，留着两把黝黑浓密的胡子，头上戴着一顶高高的黑色帽冠。他身上披着一件皮毛镶边的大氅，肩膀处支出两只巨大的肩盔，像翅膀一样，以至整个身体看起来像个沙漏的形状。他手上戴着手套，一只手握着一根黑色的权杖，双眼紧闭。
爱丽丝没想到时间大人竟然会在睡觉，不过，他倒是没有离岗。他也得睡觉呀，这个她能理解。
有那么一秒钟，他的一只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但又闭上了，没理她。她认为他没看到她。她走上台阶朝他走去，他一动没动。
突然，不知怎的，时间大人倏地醒了。他的身体一下子直了起来，爱丽丝真的听到了弹簧和滚轴啵嘤一声。他银色的眼睛盯着她，吓得她往后倒退了一步。她清了清嗓子，鼓足了勇气，向前迈了一步。如果她能够和香港商人谈判，如果她能够拜见中国的慈禧太后，她当然也可以和时间大人谈谈条件。
“大人，您好！”她斟酌着用词，“打扰您，我万分抱歉，还望您海涵。我想请问您是否有时间和我谈谈？”
这是伦敦上流社会最为礼貌的问候方式了。她的妈妈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时间大人笑了一声。“是否有时间？”他说，“小姑娘，我拥有世界上所有的时间。”他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他突然探过身来，身上的皮马甲咯吱咯吱作响。“问题是……我愿不愿意留出时间来给你。”
“大人，这正是我的请求。”爱丽丝礼貌地回答。
“你能保证你谈的事情很好玩吗？”时间大人问。
“我不知道。”爱丽丝皱紧了眉头，“这是个严肃的话题。”
“好呀，我是个非常严肃的人。我是时间大人，我主宰一切。”他的目光越过爱丽丝的头顶，仿佛那里有一群他的朝拜者，“我永远存—等等……现在几点了？”
爱丽丝想笑，赶紧捂住了嘴巴。时间大人居然问现在几点了，这真是太滑稽了。幸好他很忙，没注意到她的反应。
他一把掀开马甲，低头看去，在心脏的位置，是一个漂亮的小钟，嘀嗒嘀嗒地走着。时间大人冲着自己咂咂嘴。
“等等！不好，我居然要迟到了！”他喊道。
他看都没看爱丽丝一眼，就从宝座上一跃而起，冲向一扇门，大氅飘在身后。爱丽丝立刻追了上去，她可不想浪费时间。
时间大人迈着大长腿，沿着看不见尽头的走廊飞快地走着，爱丽丝一路小跑才跟得上。
“跟上了，”时间大人咆哮着，“我一共有85秒时间，可以给你60秒整。”他眯着眼睛看着她，朝她的口袋点了点头。“你为什么装着那个死去的士兵呀？”他问。
爱丽丝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拍了拍口袋，掏出爸爸坏掉了的怀表。时间大人怎么知道的呢？“这个吗？这是我爸爸的。”她解释道。
时间大人大致看了看，又转过身去：“挺漂亮的小玩意儿，就是没什么用处了。”
她抬起了下巴：“我爸爸是个伟大的人。他的表提醒我一切皆有可能。我怎么也不会和它分开的。”
“亲爱的，分离总是在所难免。”时间大人慢吞吞地说。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他一转身，推开一扇精雕细刻的门，走进了一间更大的房间。
“看看吧！永恒之钟！”他骄傲地宣布，登上了可以鸟瞰整个房间的楼厅。
嘀嗒！整个房间回荡着钟声，整个房间就是一座大钟。地面上布满了齿轮和发条。在房间正中央，有一个旋转的白色球体，闪闪发光。不知为什么，爱丽丝一下子就认出那是超时空魔球。
她正看着，几个机械小人从下面的齿轮上爬了上来。他们穿着同样的制服，腰间垂着各种工具。他们一模一样—只有一个不太一样，他抬头看着他们，眼镜闪着光。那个特殊的修理匠胳膊下面夹着一个硬纸板，正沿着一条堆满闲置配件的通道，快步登上台阶来迎接他们。
他在时间大人面前站定，啪地敬了个礼。时间大人对他微微一笑：“威金斯，时间正常吗？”
“大人，您是想听详细的汇报，还是简短的汇报呢？”这个头领问道，眼睛瞥着手里的硬纸板。
“当然是简短的汇报了！”时间大人宣布道。
“大人，时间一切正常。”威金斯说。
时间大人鼓了鼓掌：“威金斯，好样的！继续保持！”
如果只是这样汇报一下，爱丽丝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她又望向底下的大厅，超时空魔球正在全速运转着。
时间大人注意到了爱丽丝的目光，但是搞错了她关注的地方。他冲着其他修理匠挥了挥手：“威金斯和这些棒小伙儿都是我的钞针兵。”
这些修理匠整齐地转向时间大人，快速地摆动着他们的头，喊道：“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听起来像是锣钹齐鸣，响成一片。
时间大人面带微笑，沉浸在这喧闹声中，享受了一阵，才转向爱丽丝。“一寸光阴一寸金。千万别忘记了。”他说。
爱丽丝点了点头，时间大人往门口走去。爱丽丝盯着永恒之钟，盯着超时空魔球，悄悄地琢磨了一下。她找到了。现在爱丽丝需要说服时间大人借给她用一用。
穿过迷宫一样的走廊和楼梯，她跟着时间大人走入了一间舒适的客厅。这是她在城堡里见到的最小的房间，壁炉里跳跃着火苗，椅子上铺着厚厚的坐垫，这个房间十分舒适。
时间大人一屁股坐在那把高高的扶手椅上。“现在，”他说，“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了，给你不多不少一分钟的时间。”
爱丽丝立刻说道：“这事关疯帽子，泰伦·欣查夫。你知道，天魔杀了—”
时间大人的眼睛突然瞪了起来。他解开马甲，向前拨快了自己心钟的秒针。他一这样干，爱丽丝恨不得把所有的话一口气都说出来。
“—在毁灭日，杀死了他的家人。我想请求您的允许，如果您准许的话，借用一下超时空魔球—”
时间大人一下子僵住了，威严地抬起了手，爱丽丝一下子不说话了。
“你是怎么知道超时空魔球的？”时间大人问道。他的表情严肃，朝她逼视过来。
“还没到一分钟呢！”爱丽丝抗议道。
“关于超时空魔球，你知道什么？”时间大人又问，他提高了嗓门，眉头也可怕地皱了起来。
“我想借用一下超时空魔球。”爱丽丝重复道。她把双手交叉在身体前面，尽量控制住不抖……也提醒自己一定要保持礼貌。
“借用？借用？”他气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超时空魔球是时间的动力！不是像门球杆或者剪刀那样可以借用的东西！”
“但是—”爱丽丝还想说下去。
时间大人一下子转过身，几步走到门口，一把推开门，专横地指着大厅。
“你让我打乱整个宇宙的秩序，”他嘶吼着，“没门儿。”
“但是—”爱丽丝还想再争辩一下。
“你一点儿也不好玩，”时间大人说，“再见。”
像与固执的海密仕争论一样，可能毫无结果，但是爱丽丝还是没有放弃：“但是我需要超时空魔球，大人！我需要挽救我的朋友！”他难道不明白这有多么重要吗？
“威金斯！”时间大人大喊道，那个首领立刻出现了，“把这个闯进来的人送出去，好吧。”
爱丽丝闭紧了嘴唇，没有说出她想要说的话。她只是礼貌地鞠了一躬说道：“是，大人。抱歉打扰您了。”
她从面前走过时，时间大人又叫住了她：“小姐。”她停下来看着他。“过去无法改变，”他轻声说，“过去是什么样子，就总会是那个样子，永远不会变。我只能说，你可以从过去了解真相。”
“谢谢您的时间，大人。”爱丽丝简短地说，一低头，她转身跟着威金斯走了出去，时间大人没有看到她眼中执着的神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