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九局

世人熙熙为名，攘攘为利，万千只手布置着万千种局；世事如棋局局新，无逃于赌局之间。从战国初期到秦朝末年，尔攻我伐，尔虞我诈，这个从未间断过的超级赌局被拆分为若干个大小赌局，将参赌者隔离分散于各个赌台上。究竟是厕身于局内，还是置身于局外？
《战国九局》作者王开林大笔如椽，解析历史关节，势如摧枯；勘察人性幽微，切中肯綮。读之仿若置身战国，乱世名局，洞若观火，世事之沉浮升降，操盘者的心思机窍，类皆历历如绘。让我们试看战国枭雄商鞅、范雎、苏秦、张仪、田文、赵胜、魏无忌、黄歇、吕不韦、赵姬、韩非、荆轲、李斯等在乱世中如何邀局、设局、搅局、拆局、出局、成局。
历史是过往的现实，现实是未来的历史。九个赌局，九个历史隐喻，让时间深处的暗物，发出灼灼的关怀之光，驱散现实的迷雾，令人惊警。

王开林，长沙人。1986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现供职于湖南省作家协会。迄今已出版散文集《站在山谷与你对话》《落花人独立》《灵魂在远方》《穿越诗经的画廊》《天地雄心》《纵横天下湖南人》《大变局与狂书生》《新文化与真文人》《非常爱非常痛》《非常人非常事》《国士无双》《民国女人》《双面绣》《谈史色变》等三十三部，长篇小说《桃木匕首》《文人秀》两部，人物传记《奇官罗崇敏》一部。作品被收入海内外四百余种文学选本。

★本书著者王开林大笔如椽，解析历史关节，势如摧枯；勘察人性幽微，切中肯綮。读之仿若置身战国，乱世名局，洞若观火，世事之沉浮升降，操盘者的心思机窍，类皆历历如绘。至于元气淋漓而又漂亮至极的随机点染，尚其余事耳。故而掩卷犹欲罢不能。
——著名作家、学者伍立杨

★作者拈出一个“局”字，打量玩味战国诸雄的角逐，种种逞强耍巧，覆雨翻云，均包罗其中。世事如棋局局新，设局拆局，控局破局，你来我往，雄起雌伏。成败得失，端赖弈者的德行禀赋，还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时运天命。这般独具只眼地读解历史，那些热闹纷繁，其内涵自然耐人寻味。
——著名作家、编辑家彭程

★王开林雄视战国大势，健笔如骄龙游走，利索果断。他激活历史人物，细加考量，慎加评判，洞见呼之即出。战国九局，局局相连，解说历史细节，叙述事实关节，既了了分明，又悬念丛生，读来酣畅淋漓，令人难以释卷。此书是继孙皓晖先生《大秦帝国》之后的又一部揭示历史真相的优秀作品。
——著名作家、军旅诗人王久辛

★王开林笔下的九个赌局，是九个巨大的历史隐喻，他让时间深处的暗物，发出灼灼的关怀之光，驱散现实的迷雾，令人惊警。其文字的准确，犹如庖丁解牛，切中历史和现实交集的缝隙，从容不迫，且游刃有余；论述的周匝，遵从着他惯有的文化理性，既有全牛，又有筋络，都是来龙分明、去脉确凿之语。
——著名作家、评论家凸凹

自序：乱世多名局
第一局 挑战利益集团
商鞅的豪赌：变法图强
引子：料定魏惠王是个二货
开局：以霸道说服秦孝公
控局：拿权贵试“牛刀”
成局：内政有序，外战告捷
解局：赵良善意相劝，商鞅迷途难返
出局：作法自毙，五马分尸
第二局 富贵乡中大梦觉
范雎的豪赌：拜相封侯
引子：高才致忌，大难不死
控局：范雎耍离间，魏冉失大权
搅局：范雎拆台日，白起刎颈时
疑局：报怨释怀，感恩遗患
和局：蔡泽挟理服人，范雎避贤让位
第三局 龙兄虎弟闯九州
苏秦和张仪的豪赌：合纵连横
引子：师兄初战失利，师弟满地寻牙
设局：师兄动之以利，师弟诱之以色
造局：师兄将师弟蒙在鼓里
成局：苏秦腰悬六国相印
破局：张仪拆散六国联盟
救局：苏秦善绕“毛线团”
结局：阴谋家非主流的谢幕复仇
第四局 翩翩浊世佳公子
四公子的豪赌：养士干政
引子：士为知己者死
邀局：四公子是何许人
格局：四公子养士，竭诚相待
成局：瞎子也能摸到好牌，就看会不会打
第五局 富商的风险投资
吕不韦的豪赌：立主定国
引子：立主定国，获利无穷
布局：舍得高投入，谋求高产出
成局：赠送美人，固结同盟
败局：出来混，迟早要还
第六局 太后风流遇克星
赵姬的豪赌：偷情产子
引子：吕不韦惧祸，意欲金蝉脱壳
设局：嫪毐出场，消息疯传
成局：嫪毐裸替，太后满意
危局：嫪毐失控，吕相承压
败局：风声走漏，嬴政清盘
结局：茅焦直谏，母子“和解”
第七局 阴用其言，显弃其身
韩非的豪赌：做帝王师
引子：《五蠹》《孤愤》，苛法严刑
疑局：德政下马，法政上位
困局：致疑暴君，惹恼奸徒
结局：一杯毒酒了却余生
第八局 匕首与长剑的对决
荆轲的豪赌：刺杀秦王
引子：姬丹与嬴政不共戴天
入局：士为知己者死
造局：脑袋+地图+匕首=？
出局：一击失手，千古遗恨
评局：荆轲究竟是莽汉，还是英雄
第九局 相由心生，相随心转
李斯的豪赌：保全富贵
引子：拿定主意做仓中硕鼠
迷局：逢君之恶，为虎作伥
骗局：堕入赵高的圈套
死局：富贵成梦幻，家族遭祸殃
评局：功名爵禄误人多

第一局挑战利益集团商鞅的豪赌：变法图强
赌圣：商鞅，又叫公孙鞅、卫鞅
最高职务：大良造，掌握秦国军政大权
最高赌绩：变法成功，秦国强大
赌术精要：采用霸道，先军政治，移风易俗
致命败着：未废除太子，不接受禅让
大结局：遭乱刀砍死，被五马分尸
“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
或有形或无形的赌台一直都矗立在那儿，为了攫获名利权色，智者和勇者络绎而至，他们手里拎着脑袋，腰间掖着脑袋，登上赌台去豪赌。
萤火虫再多也掩盖不了巨星的光芒，商鞅高光亮相仿佛天神降下云端，注定了，他将改变人间格局。
在赌台上，商鞅的表现非同凡响，因此引发了广泛的争议。仇视他的人贬斥他为千王中的千王，推崇他的人则褒赞他为赌圣中的赌圣。
引子：料定魏惠王是个二货
年轻时，商鞅不叫商鞅，叫公孙鞅。他喜爱刑名之学，对法律和政治多有钻研，祖国（卫国）没给他施展身手的用武之地，他就前往邻国（魏国），投在相国公叔痤的门下，担任中庶子，掌管公族事务。公叔痤独具慧眼，深知这位年轻管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间奇才，绝非久屈人下的“红漆板凳”。他本想把公孙鞅隆重推荐给魏王，可是病体支离，卧床不起，这事就给耽搁下来了。
当时，魏惠王姬在位，此人即孟轲初试牛刀时游说过的那位贪利好战的梁惠王，他胆大包天，在东周，是诸侯中第一个僭称国君的冒失鬼。姬的祖父是魏文侯姬斯，在位长达五十年，以节士段干木为范，以贤士卜子夏为师，以仁士田子方为友，顺天应人，上下和合，赢得了国际盛誉。姬斯在位期间，长治久安，就连野蛮强大的秦国都不敢打魏国的歪主意。祖辈父辈留下的政治遗产固然丰厚，但也经不起不肖子孙的瞎折腾。
老相国重病缠身，好几天不沾水米，已到了仓公乏术、扁鹊望而却步的地步。就算姬是个混账王八犊子，此时也只好将酒色暂且搁置一旁，抽空前往相国府，去探望垂死的老相国。
公叔痤的气色极差，口舌不太利索，姬就不打算兜圈子、绕弯子了。“公叔的病万一无法治愈，国事打算如何交代？”
公叔痤自知来日无多，就专等这个现成的机会送上门，好推荐自己心目中理想的接班人，他说：
“老臣府中的管家公孙鞅，年纪轻轻，却是一位极其难得的顶尖人才，请大王让他接替我的职位，凡事都信从他的计谋，绝不会有错。”
姬见公叔痤如此抬举自己府中的年轻管家，竟到了超越群臣的高度，内心不以为然，但他嘴上不便明说，于是嘿嘿干笑几声，未置可否。待姬缓缓起身准备回宫时，公叔痤立刻屏退卧室里的闲杂人等，郑重其事地提醒那位刚愎自用的傻子国君：
“大王若不肯听信老臣的嘱咐重用公孙鞅，就一定要杀掉他，不能让他跨出国境半步。一旦此人被敌国尤其是邻国重用，就会遗患无穷。”
这一回，魏惠王倒是很爽快，满口答应公叔痤的请求。待姬的马车刚驶出大门，公叔痤就立刻要家人叫来公孙鞅，他用歉疚的语气说：
“今天大王来探病，问我谁可以接替魏国的相位，我说府中管家公孙鞅是最佳人选，大王不以为然，这桩美事肯定泡汤了。于是，我只好先为大王谋算，再为你设想，就忠告大王，倘若他不肯重用公孙鞅，就得将此人杀掉，永绝后患。这回大王答应了我的请求。你还是赶快去收拾行囊，逃命要紧，再耽搁就会束手就擒，沦为刀下之鬼。”
公叔痤超级滑头，极端精刮，无疑是位老谋深算的赌徒。死前一刻，这老家伙仍旧赌性不改，两头下注，自以为天衣无缝，人鬼莫测，但这位相国爷的神机妙算，以公孙鞅的法眼洞见，简直就如同十岁小儿自鸣得意的加减乘除。
公孙鞅并非不感恩，不领情，或不知道政治风险究竟有多大，官场浊水究竟有多深，而是他太了解魏国头牌二货姬臭烘烘的牌技了，他神情轻松，语调轻缓，告诉公叔痤：
“既然大王不肯听信相国的力荐擢用微臣，又怎会听从相国的忠告捕杀微臣呢？”
瞧，公孙鞅洞烛机先，料事如神，不愧为政治赌坛上即将崛起的顶尖高手。魏惠王姬满脑袋糨糊，昏愚弱智，老相国公叔痤临死支出两招，他左耳听右耳出，居然将警言忠告当成废话，嗤之以鼻，态度很不端正。回宫后，他对左右亲信说：“老相国真是病糊涂了，可悲啊！他竟然指点寡人，将国家大事委托给公孙鞅那种资历极浅、身份极贱的家臣去全权打理，这岂不是太荒唐了吗？”
公孙鞅好整以暇，平心静气，继续待在相国府中，为公叔痤料理后事。真正荒唐的当然不是公叔痤，更不是公孙鞅，而是魏惠王姬。数年后，公孙鞅率领秦军攻打魏国，所向披靡，势如破竹，取得大胜和完胜，因此获得商、於两块封地，成为商君，人称商鞅。到那时，魏惠王再咬牙切齿，捶胸顿足，说什么“寡人恨不用公叔痤之言也”，可就悔之晚矣。
……

自序
现代学者张荫麟先生在《中国史纲》第五章“战国时代的政治与社会”中写道：“春秋时代的历史大体上好比安流的平川，上面的舟楫默运潜移，远看仿佛静止；战国时代的历史却好比奔流的湍濑，顺流的舟楫，扬帆飞驶，顷刻之间，已过了峰岭千重。论世变的剧繁，战国的十年可以抵得过春秋的一世纪。若把战争比于赌博，那么，春秋的列强，除吴国外，全是涵养功深的赌徒，无论怎样大输，决不致卖田典宅；战国时代的列强却多半是滥赌的莽汉，每把全部家业做孤注一掷，每在旦夕之间，以富翁入局，以穷汉出场，虽然其间也有一个赌棍，以赌起家，终于把赌伴的财产骗赢净尽。”
张荫麟先生以史实为证，战国时期，国与国之间设局滥赌，秦国大小通吃。写史纲的人必具大视野，应该说，他的见解令人信服。我留意战国史，对那些风格各异的“操盘手”更感兴趣，他们或优或劣的表现决定着万千生灵的命运。
世人熙熙为名，攘攘为利，万千只手布置着万千种局，有大局，有小局，有好局，有坏局，有明局，有暗局，有困局，有颓局，有疑局，有骗局，有危局，有变局，有胜局，有败局，有和局，有僵局。所有的局，哪怕就是一个饭局，比如鸿门宴，归根结底，都是赌局。有人赌功名利禄，有人赌酒色财气，有人赌爱恨情仇，有人赌存亡生死。只要有人邀局，就会有人搅局。只要有人设局，就会有人拆局。只要有人控局，就会有人破局。只要有人成局，就会有人出局。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任何一件事，任何一个人，一旦有开局，就会有结局。
历史是过往的现实，现实是未来的历史。在现实社会中，有两种处境较为常见：一种是厕身于局内，身不由己；另一种是置身于局外，静观其变。很难说，哪种处境更美妙，更安全，因为这两种处境有时相互转换，有时彼此交错。
在这部《战国九局》中，我冷静着眼，考量的是乱世的九个赌局。它们潜在的风险很大，显性的收益不菲。古人感叹“无逃于天地之间”，倘若仔细推究起来，世事如棋局局新，世间高手斗智角力，又何尝不是“无逃于赌局之间”？
从战国初期到秦朝末年，尔攻我伐，尔虞我诈，这个从未间断过的超级赌局被拆分为若干个大小赌局，将参赌者隔离分散于各个赌台上。这九个赌局全是典型示例。
商鞅以客卿身份博得秦孝公的信任，勇于单挑秦国的利益集团。他赌的是“变法图强”。秦国实力大增，商鞅却难逃杀身之祸。
范雎与命运之神掰腕子，行险求胜。他赌的是“拜相封侯”。事事如愿之后，他受到蔡泽的敲打点拨，急流勇退，从容实现了软着陆。
苏秦和张仪这对师兄弟凭仗三寸不烂之舌，取卿相位如拾草芥。他们赌的是“合纵连横”。两人耍尽心计，使尽手段，竟然做大做强，“一怒诸侯惧，安居天下息”，这对师兄弟的赌功赌术足以睥睨天下。
战国四公子（孟尝君、平原君、信陵君、春申君）善于扩充个人权威和家族势力。他们赌的是“养士干政”。家家蓄养食客三千，令人捧腹而笑的是：这些食客多为锦鸡，少有凤凰。吕不韦大富未安，弃商从政。他赌的是“立主定国”。他帮助嬴异人（子楚）当上太子和国王，因此实现了获利无数倍的夙愿。然而完美之中仍有不完美，他玩火不慎，终于葬送了绝世好局。赵姬原本是吕不韦手中的关键棋子，运思之巧妙，着法之灵活，一度达到极致。赵姬坐稳了王太后的宝座，却不肯安心过那种寂寞的寡居生活，她赌的是“偷情产子”。结果很悲哀，情夫聚众造反，私生子行藏败露，全都死于非命。韩非是法家队列中的扛鼎级人物，理论水平首屈一指。他赌的是“做帝王师”。韩非以独特的治国理念折服秦王嬴政，引导后者崇尚严酷的刑法。他深知伴君如伴虎的危险，却对师弟李斯疏于防范，一旦利刃从身后捅来，他脆弱得不堪一击，就如同初生的婴儿。荆轲是神勇的侠士，义薄云天。他赌的是“刺杀秦王”。荆轲已经将“图穷匕首见”的良机创造出来，却由于功力未逮，一击不中，留下千古遗憾。李斯由厕鼠、仓鼠的处境感悟人生，参透了官场秘籍。他赌的是“保全富贵”。他内心阴暗，害死师兄韩非。他利令智昏，与胡亥、赵高结盟，矫诏逼迫扶苏自杀。他苟且偷生，滑向万劫不复的罪恶深渊。李斯的所作所为，不仅葬送了秦王朝，也葬送了自己的整个家族。末尾的第九局确实超出了战国的年限，应该归属秦朝才对，但它是战国系列赌局的顺延。秦朝其兴也勃，其亡也忽，李斯的赌局就像是晚晚场一样，与前八局紧密勾连，难以切割。对于作者的良苦用心，有识者当不会揪住小辫，以为大谬吧。我们剖析这九个赌局，不难看出，设局者往往能够控局，能够成局，却很难保证自己不出局，不深陷败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任何豪赌，一次大胆误判，一次反向操作，就可能造成难以逆料、难以逆转的致命伤。因为他们的对手个个心狠手辣，胜过虎狼。高产出伴生高风险，反之亦然。好战的赌徒一旦入局，除非输光手中的筹码，很少有人见好就收，贪婪的本性极可能将他们引向愿望的反面。在乱世，拎着脑袋上赌台，孤注一掷，说得好听点，是烈士殉名，志士殉功，说得难听点，则是火中取栗，刀口舔蜜。世间无处不是局，大局里套着中局，中局里套着小局，小局里套着微局。人们出入其间，貌似信马由缰，实则身不由己，处处受到游戏规则的限制，不可能随心所欲。在极端情形下，即零和状况下，赢或输的“套餐”均味同馊食，难以下咽。唯有不赌，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然而天下究竟有多少明白人肯撤离赌局，避之如沸汤烈火？芸芸众生为了蝇头小利要赌，为了蜗角微名也要赌。于是乎，世人常用八字箴言“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自宽自警。豪赌者厕身局内，呼卢喝雉，他们从不退缩，也无处退缩。这种人在历史中多见，在现实中也不乏典型，他们的结局通常只有两种：坐上去地狱的电梯，或者坐上去天堂的高铁。出来混，旧债新账迟早要还。把恺撒的还给恺撒，把撒旦的还给撒旦，尘归尘，土归土，从未有过例外。
2014年12月22日改定于梦泽园